风澈踩着血泊走过去,衣袂边际染着血,一路拖行到风行舟面前。 他手中剑抬起,盯着风行舟似乎发了狠,一个孩子突然从殿堂旁飞速跑了出来。 他蓬头垢面,狼狈得好像刚刚从泥坑里滚出来,一双与风澈形状相似的眸子死死瞪着,十几岁尚且单薄的身躯就这样挡在了风行舟身前。 他扬起头,浑身颤抖,口齿不清似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不……碰……爹……我爹!” 他一句话一出,风澈眼中拼命压制的泪水险些汹涌落下。 风瑾这般模样,竟然未随风澜一起走,反而像是逃出队伍,回来守护父亲遗体。 风瑾心智堪比四岁稚童,尚且知道孝悌人伦,他神智清楚四肢未残,竟然要亲手斩下父亲头颅。 他觉得讽刺。 风澈背过身,剑被他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唤了一声姬之遒:“傻子而已,砍一刀,扔出去。” 他斜眼瞥过去,状似不经意地加了一句:“砍头而已,脏了我的手。” 姬之遒手起刀落,那孩子发出一声微弱的哭嚎,被扔出了大殿。 随后姬之遒慢慢回身,抬起手中的刀,风行舟的头下缓缓流下一滩血迹,随后切断,滚落到风澈脚边。 风澈眼底血色更重。 他弯腰捧起风行舟的头,冰冷腥臭的血浸在他的指尖,比刚刚铁器触碰伤口更疼。 他不敢看风行舟的脸,一步一步往出走。 风行舟一死,风家法阵停转,四时调和消失,风家不再是四季如春的和煦。 冬日大雪纷飞,鹅毛一般,沉沉地已经铺了满地。 风澈踏雪留痕,脚印都是猩红之色,滴滴答答的血从手掌落在雪上,刺目的鲜红不知是他伤口流出的血,还是风行舟的血。 他没有用灵力护体,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人,在送自己亡故的父亲一程。 然而他只能送这短短的一程。 姬之遒在他身后默默跟着,脱下披风系在了他的肩上。 风澈木然地走着,听见身后大殿咣当一声关闭。 母亲和风氏子弟在身后永远驻足,他这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捧着亲生父亲的头颅,一步一步走出了风家。 他心口绞痛,整个人如同被扣了满身枷锁,步伐沉重且钝涩。 * 风澈只记得,他走了许久。 走得天塌地陷,日月坠落,群星湮灭,仿佛这条路注定没有尽头。 直到他在姬水月面前站定,咧出一声癫狂的笑:“家主,风澈复命归来!” 姬之遒随之附和:“家主,风氏已被公子屠戮,其余残党皆在围剿之中。” 风澈略略点头,姬水月拍拍他的肩膀,笑意吟吟:“好好好!” 她扬起指尖咒法燃起的灵火,将风行舟的头颅化作灰烬。 “可惜了,灵魂归地府入轮回,下辈子再杀他一次就是了。” 风澈笑着应了一声,从殿内退出,回到屋内时,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死了。 他凝视自己的心,此刻无悲无喜,连跳动在胸腔的频率也消失了。 他伸出手,将指尖挖进自己的胸膛,像是觉得手尖的骨骼碍事,他索性将其扯了出来。 胸骨连同半边肋骨被他剥脱下来,他目光在上面游离一圈,复而垂眸看着自己的胸膛。 透过淋淋的破口,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心脏还在生机勃勃地跳动。 他疑惑地歪头,似是不解为何完完整整的一颗心,此刻却像是缺了一块。 胸口伤势飞速愈合,血流终于自行止住,他眼前天旋地转时,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灵府激荡之下,他向着地面跌落而去。 意识消散时,他胸前伤口愈合如初,那枚融合了他的血的胸骨散发出融融的光泽,一闪而没。 * 风澈不知何时醒来,看着手心的骨骼,恍惚间想起少时父亲送给自己的铃铛。 随着他一跑一跳,银铃发出“铃铃”脆响。 风澈默默地想:我需要一枚铃铛。 他灵力化刃,一刀一刀,将手心的骨头雕做了银铃的形状。 他抬起手,凑近仔仔细细地看着已然成型的银铃,眼睛眨着眨着,突然落下泪来。 这银铃,当名“何夕”。 “父母安在?无家可归。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