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讪讪干笑,“岳父大人放心,最后一次……明岁成亲,陛下当不会再遣小婿领军了。” “真的!” “突厥虽有内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难以大举入侵,但大唐也难以攻伐五原郡。”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崔信眨眨眼,心想回头得查查这是个什么典故……翻书翻到死也查不到啊,那是《红楼梦》中的。 李善暗骂自己嘴贱,补充道:“更何况夺嫡事尚未落幕。” 崔信听了这话,久久凝视着面前这位似乎又黑了几分的青年,突然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岳父大人?” “你李怀仁诗才盖压长安,平日温文儒雅,但实则有豪杰气。”崔信摇着头道:“当年山东战事,固守馆陶,不肯待援,终擒杀刘黑闼。” “马邑十日,事不可为,你却不肯罢手,返身夜袭,斩郁射设,逼降苑君璋。” “如此有豪杰气,非寻常人杰,某再劝又有何用呢?” 听了这一番话,李善沉默了下来,微垂眼帘盯着地面。 其实我并不是有豪杰气,其实我只是不甘心,仅此而已。 前世自己一个农村孩子,从村小学到镇中学,再到县高中,考入大学,考研考博……如此一路搏杀,无非也只是不甘心而已。 更何况,在分工精细的现代社会中,李善总有一种感觉,庞大的城市像是蚁巢,多达数千万的人口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前世的自己就是那些蚂蚁中的一只。 一只勤奋而努力的工蚁。 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没有人在乎我做了什么,我几乎没有一丝丝存在感。 来到这个时代,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怎么甘心继续做一只工蚁呢? 在武德四年李世民已经奠定大唐一统天下的基业之后,建功立业,封狼居胥,扬威塞外,逐敌漠北,此乃丈夫之举! 我不再只是一只工蚁,也绝不会再做一只工蚁。 我要在这个时代留下自己的印记,我要在史书中留下自己的名字,我要让后世人读史的时候知道我李善曾经做过什么。 李善抬起头,嘴角流露出的笑意中夹杂着一丝自豪,也有一丝坚定。 崔信不再说什么了,只在心里感慨,自己为女儿择婿,只道非英杰不能配之,但最终挑中的这位……或许是主动拱上门的这位,的的确确是天下最合适的那个,但也的的确确是天下最能折腾的那个。 “十日后回京,诸多事务均由江国公主责。”崔信感觉有些疲累,随口说了几句准备休息了,不料李善却问出了一个让他意外的问题。 “江国公?”崔信极为诧异,回想了一遍才缓缓道:“自天台山一战之后,并未见其有何异动。” “自长安启程,途中也未听其有何……” 李善摇摇头,“不对,江国公向来不涉夺嫡之争,但今日突然提及太子为定方兄、张三郎不平这件事,绝不会是随口提及的。” “当日陛下被围天台山,江国公可是在长安的……难道他不知道太子做了什么?” “或者他当日默认,甚至已经投入太子门下?” “毕竟当日危在旦夕,若非小婿及时赶到,只怕陛下、秦王难逃此劫。” “江国公若想固权位,投向太子并不是不可能。” 崔信陷入长久的沉默,他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李善随即转而问起京中局势……一个月前那个夜晚,翁婿两人袒露心迹,再也没必要避讳这些话题了。 “秦王殿下陆续调韩良、黄君汉、李世绩、于志宁、王君廓入京。”崔信一边回忆一边说:“当年韩良乃是秦王左膀右臂,不弱于房玄龄、杜如晦、薛收。” “听秦王提及。”李善低声问:“黄君汉、李世绩、王君廓任何职?” “黄君汉、李世绩均是瓦岗旧将,随秦王破王世充、窦建德,平定江淮之后都得以爵封国公,此次入朝,前者出任雍州长史,后者出任雍州司马。” 李善一脸蒙逼,“雍州?” 崔信奇怪的看了眼女婿,“就是京兆郡。”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