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儿从小皇上那里领的差事, 查清廉鹤是否蓄意污蔑齐敏, 以及齐敏提议增加津贴, 是为贫苦的考生好, 还是想借机拉拢门生。 廉鹤做为此案中的关键人物,如果想到什么重要线索,完全可以找冯阮或是言佩儿说, 自证清白可以,坦白从宽也可以。 但廉鹤显然没有这个打算, 她两者都不是,她是来找冯阮救命的。 “冯相您在说什么?”廉鹤诧异地抬头看冯阮, 顺着那身下朝后还未来得及换去的冬日紫袍官服,看向冯阮那张白面团子似的脸。 廉鹤道:“当初说齐敏有问题的可是您啊,要不是您跟我提了她的名字,我怎么会想起来参她。如今事情败露,言佩将我说了出来,您可不能不管我啊。” 廉鹤在御史台有恃无恐的原因,便是她身前是文人清流,身后是权臣冯阮,双重保障,其中一方出了问题,她立马可以撇清关系投向另一方。 这些年,里里外外,廉鹤可没少孝敬过冯阮。 冯阮被称为奸佞权臣不是没道理的,她手上不干净,每到逢年过节,来冯府的马车从地面路过时,都会留下深深的车轱印。 那马车里是什么?自然是贿赂冯阮找冯阮办事所送的金银玉器。 往年,廉鹤也在这孝敬的队伍里。 如今正是她需要冯阮拉她一把的时候,冯阮可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齐敏,就对她不管不问了啊。 要是冯相出手,任由谁都保不下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 小皇上如今还没掌握住全部的实权,冯阮在朝堂上依旧可以只手遮天,只要她随便收买两个考生做伪证,钉死齐敏拉拢门生的罪名,别说小小言佩,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翻不了这旧案。 廉鹤都替冯阮想好了做法,只是实施起来,需要冯相的人脉跟权力。 冯阮皱眉想了下,随后展眉恍惚道:“好像是有此事。” 廉鹤浑浊的眼眸一亮,脸上瞬间燃起希望,“我就说您不会不管我——” 她奉承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冯阮笑着道:“廉鹤啊,可你刚才也说了,我只不过是提了个名字而已。” 廉鹤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怔怔地昂脸看着身前这个紫色身影,听她风轻云淡的语气,三言两语就跟自己撇清了关系。 冯阮说,“至于参不参的,可不是我的主意。我虽是右相,但你才是御史。你有疑罪从有的权力,就算她齐敏是无辜的,你也不过是尽了你御史的职责,你慌什么。” “虽说现在案件重申,可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 冯阮手从袖筒里抽出来,微微弯腰俯身拍了拍廉鹤的肩膀,一下一下,“廉大人,做事要沉稳,这般急躁可如何了得。” 肩上落下的手,堪比泰山的分量,沉甸甸压在廉鹤身上,让她连头都抬不起来,心一震一震的沉到了谷底。 她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人了,要是听不出冯阮话里的意思,那真是白活了这么些年。 什么叫结果还没出来,廉鹤分明听说有考生实名制愿意为齐敏作证,说齐大人提议增加津贴一事是出于公心,毫无半点私利。 若是此事坐实,那她就成了污蔑忠臣的奸佞! 贬谪都是轻的,就怕有人因为此案顺藤摸瓜,把以前她冤枉忠臣以权谋私的事情都一并查出来,到时候她才是真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廉鹤这几年行事越发嚣张毫不收敛,全是借着冯阮的胆。 可现在只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冯阮就准备把她撇开了? “冯相,话可不能这么说,人也不能这么做,冯相,冯相您说过会保我的啊冯相——” 冯阮拨开廉鹤扯着她衣摆的手,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低头撩开车帘坐进马车里,“回府。” 长随朝某处看了一眼,垂下眼睛,应,“是。” 马车徐徐离开,留下廉鹤站在原地发呆。 怎么会这样。 她一个御史台的御史中丞,文人清流中的拔尖人物,冯阮说舍弃就舍弃吗?都不值得她稍微出手捞一下吗? 她冯阮就光想着收东西,不想着出份力吗。 “冯阮!”廉鹤气恼至极,忍不住在心里啐骂。 这个圆滑奸诈的狐狸!收金银的时候怎么不见她明哲保身,怎么不见她推得这般干净! 廉鹤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等着,她要是活不了,也不会让冯阮好过! 她若是死了,也得让冯阮跟着扒下一层皮! 廉鹤沉着脸甩袖离开。 马车走远了,墙角有个灰黄色的麻袋,被风卷着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艾草今日本来是听言府的消息,谁知道还有别的收获。 马车上,冯阮长随目视前方,四平八稳的驾着车,轻声问,“主子,要不要处理掉刚才偷听的尾巴。”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