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杳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她坐在床上呆了会儿,脑袋不沉鼻子也不堵了,额温枪对着自己嘀了一声,三十七度一,好得差不多。 看见床头的保温杯,拧开尝了尝。 可乐姜汤还很烫,但这手艺,也就勉强入口。 尝得出来是江何做的。 听见外头有声音,以为江何还没走,勤劳得叫她意外,趿着拖鞋出去,一边打哈欠一边问—— “你怎么还在这?” 哈欠打完,眼睛睁开,差点吓得灵魂出窍。 钟牧原系着围裙,炉灶她宝贝的南瓜珐琅锅炖着东西,餐桌中间已经摆了卖相极佳的四道菜,角落里搁着两只纸袋子,是泰和轩的外送。 这画面,一时竟不知哪个部分更惊悚。 孟杳石化了好几秒,最终还是更心疼自己的锅。 盯着宝贝南瓜,心里压着火,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牧原从厨房走出来。 他穿了一件棉质白衬衫,极熨帖的西裤,又戴了围裙,加上天生温润的气质,整个人太居家了,好像已经跟她过了一辈子日子。 孟杳被这念头吓得心里一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钟牧原顿住脚步,笑了,“我听嘉禾说你病了,就来看看。” 不等回答,又关心地问:“现在好点没?有没有量体温,多少度了?如果还烧的话咱们得去开医院了。” “……” 孟杳觉得自己又要烧起来了。 她严肃地看着钟牧原,正色问:“你怎么进来的?” 钟牧原见她脸色不虞,一时不敢说话。 只有一个可能,孟杳皱眉,“…江何给你开的门?” 钟牧原点了点头。 “……” 她以前只是觉得江何拽、少爷脾气重,人还是靠谱的。 现在他发什么疯?! 直接给人开门就算了,开了之后自己还走了是怎么回事? 是少爷脾气又犯了懒得伺候她,所以找个人来盯梢? 她又不是残废了非要个人照顾! 就算钟牧原算是熟人,可也是个非亲非故的成年男人吧?让一个成年男人单独待在她家他脑子瓦特了吗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孟杳气不打一处来,偏偏钟牧原在旁边人畜无害的模样,给她无声地施加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压力。 然而灶上沸腾的南瓜锅令她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 她铁青着脸走到厨房,“啪”地关了火。 手指拧在燃气开关上,攥得指尖泛白。 钟牧原有些无措地走近她,“杳杳……” 孟杳打断她,“谢谢你来看我,我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钟牧原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顺风顺水地过了二十多年,被所有人喜欢和欢迎,大概是头一次被人下逐客令。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孟杳终于忍不住,转头盯着钟牧原。 “钟牧原,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你知道你是未经同意进入了一个单身女性的家里,同时也未经同意使用她的家具、乱动她的东西吗?”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干得出这种事。” 她厉声的质问,让钟牧原觉得无地自容。 是啊,从回国与孟杳重逢以来,他都做了什么呢? 死缠烂打、用莫嘉禾的病情施压、自作多情地在她家给她做菜熬粥…… 他从没有如此羞愧难堪过。 可他心底同时生出委屈,如阴湿墙角长出苔藓,无法控制地蔓延。 他只是关心她的病、他绝无任何非分之想,江何有她家的钥匙、江何甚至能直接做主把钥匙丢给他…… 那她也会这样怀疑和质问江何吗? 这一身君子皮囊,终于遮不住他满心委屈与不甘。 图穷匕见,爱的最终面目总是粗糙又狰狞。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