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去年,她也是这样过的。 孟杳站在阳台上看了很久的红灯笼,嘴里呵出阵阵白气,鼻尖和眼眶都很红。 她手很冻,僵硬地拨通江何的电话。 “喂?” “江何,你今年在哪里过年?” “今年……”电话那头明显犹豫了一下,“也是在长岚吧。我爸妈不是回来了么,我们家难得正经过一回除夕。老江还说要检查一下我看顾老房子的成果,我爸真是老来俏,弄那么多花里胡哨的。” 以前桀骜冷淡,哪怕是损人也绝对言简意赅、惜字如金的人,忽然说话这样密集耍宝。一开口,就露了馅。 “真的?”她淡淡地问。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江何一贯满不在乎的语气,却打了个磕绊。 他刚到家,听父母说遇到了孟杳,也知道孟杳其实没有接人,打了照面后就独自离开了。 正觉得不对劲,被孟杳这样突兀地问了两句,几乎立刻就明白了。 静岚寺前她的反常,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他犯浑浪费了一件衬衫。 她是怎么说的? ——“你做事情永远这么发神经吗?” ——“不讲道理吗?” ——“就你独特吗?” 她知道了。然后会如江序临说的那样,如他自己从来都知道的那样,她当然会觉得他神经、不讲道理、自以为是。 她说得没有错。 “你骗我。”孟杳依旧语气很淡,但是肯定的,不再需要证明,也不再接受反驳。 如果说在静岚寺第一次看到江何写的祈福语时,她心里还在犹疑,还会去猜测其他的原因,那么她试探犹豫这些天,到现在,一切都太明了。 “我怎么骗你……”江何一慌,居然说不出来话。 孟杳替他说:“你明明有地方去、有年过,你爸妈年年催你出国去过年,你干嘛不去?长岚一点儿年味都没有,又冷又潮,连红灯笼都不挂,你留在长岚干什么?!” 电话那头长长的沉默。 怎么会没有呢?你在那里啊。 最终江何什么都没说,只是问她:“你在哪?我去接你?” 孟杳的眼泪啪嗒就流下来了,不知缘故。 “江何,你真的有毛病……”哽咽中话不成句,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 江何喜欢她,这件事对孟杳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当然不是惊喜,但似乎也说不上糟糕,并不让她害怕、恐惧、退缩。她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在变,也想不通为什么就变了。 孟杳从来不是擅于此类思考或求索的人。从小到大发生在她身边的、令她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她这些年学会的最重要的生存本领就是不去想。 比如梅月霞当年过得太苦,拼了命也要去英国,连林继芳都不拦着她。可孟杳却想不通,她凭什么六岁就没妈呢?她妈为什么不带她走呢?她妈去英国之后为什么宁愿再生两个都不回来接她呢? 比如林继芳,明明在静岚寺待了二十年,为什么要下山为她争一套房子呢?为什么生病了都不去治呢? 比如莫嘉禾,那么有才华,那么有天赋,甚至还那么有钱,明明是最有资格自由自在写出很多好文章让孟杳这种凡夫俗子嫉妒得眼红的人,却连写小说都要偷偷摸摸,只能给她一个人看。 还有钟牧原,她见过最聪明通透的一个人,他说喜欢她,可喜欢她当年又拒绝她,拒绝她后又靠近她…… 这些事情,说出来都好像前后颠倒,错乱得好笑。世事大抵荒唐,孟杳想不通。只有江何,在这么多她想不通、理解不了、掰扯不清的事情里,只有江何,在她心里始终特别清晰。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