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马车帘子被一把掀开,黎观月从其中探出半个身子来,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腕猛地一拉—— 两人堪堪闪开更多的箭矢躲进马车内,下一刻,“叮叮当当”的箭击声就密集的响起来,力道之大带着整驾马车都在微微摇晃。 “不能这样躲着,他们迟早会冲上来,到那时把我们堵在马车里就不好了……”他拧着眉,神情凝重道。 “不会。”黎观月微微喘了口气,起身去摸马车内壁,一边动手一边道:“此处距城县不远,那些人挑在深夜这时候动手,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箭雨攻势猛,动静也大,那些人不会恋战,想必马上就会逃走……找到了。” 她用力按下内壁上一处不明显的突起,就在这时,一个尖锐锋利的箭头硬生生刺穿木板,就这么直冲冲向着黎观月的心口而来—— “小心!!!”两道惊呼同时响起,黎观月脚下一蹬,急向后仰倒,季延情急之下一把揽住她的肩头往一侧转去,那支箭大半刺入马车里,却在即将挨到黎观月时,将将在她的鼻尖处停了下来。 晃了晃,箭头处淬着乌黑的光闪烁了两下,随着“吱嘎吱嘎”的响声,马车内部紧贴着木板,竟慢慢覆盖上了一层坚硬的青铜,青铜自四周合上,将那只箭从中折断,跌落在黎观月裙边。 外部还不停歇的箭雨被这层青铜隔开,再也刺不进内部,他们暂时安全了。季延还惊魂未定地紧紧揽着黎观月,腰间就被一道大力狠狠踹了一记—— “放开!” 黎观月暗含恼怒的声音和这股大力一同出现,季延愣了下赶快放开手,随即又顺着那股力气的来源看去—— 宋栖半靠在马车一侧,眼神中愤恨和妒意都要满溢出来,他面色极其惨白,满额都是冷汗,一双漆黑的眼却死死地盯住季延,与刚才踢在季延腰间那一脚一样,满是威胁。 季延不甘示弱,冷笑一声回看回去,“哐当”一声将手中的刀丢在一旁,冲着对方扬了扬下巴。 黎观月没有看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她皱着眉,神情凝重地凑近看着宋栖肩头的伤口,昏黄的烛火下,那里的血迹已经微微变色。 她转过头,季延恰好也凑过来,马车里空间狭小,两人差点碰到一起,她的珠钗摇晃间甚至碰到了他的下颌,季延身子一僵,局促又羞涩地向一侧偏了偏头,下一秒,却又被她撑着脸转了回来—— “别动,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黎观月神情严肃地沉声道,她的指尖微凉,毫不顾忌地点上了他侧脸上刚才被箭矢划伤的地方,轻轻捻了捻。 季延脸色通红,一动也不敢动,手指悄悄攥紧了,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任由她借着烛火检查自己的伤口,马车内十分昏暗,为了看的更清楚,两人之间距离很近,近到季延甚至能感觉到她的鼻息。 他愣了一会儿,很没出息地红了耳根。 宋栖虚弱地靠在马车壁上,眼睁睁地将两人动作尽收眼底,尤其是看到季延那副样子,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连牙都要咬碎了——前世黎观月并没有对任何男人表现出别样的心思,他还能暗自得意自己是为数不多她身边亲近的人,就连靳纵那个所谓青梅竹马,也不如自己曾与她彻夜长谈、共渡险境、联手锄奸…… 他怕再出现一个“宋栖”,还特意在暗地里打压那些黎观月青睐的青年才俊们,更是借着自己帮她管理公主府的便利,悄悄打发走了许多她赏识的幕僚们,确保她身边只有自己一人始终相伴。 可饶是这样黎观月也没有对他有什么除君臣之外的心思,反倒是要逐步放权,还说什么要离开京畿去看看大好河山,培养他多年只为了他能够在她离开后辅佐好黎重岩之类的话…… 宋栖已经不记得自己前世听到那番话后的反应了,大抵也是神色平静地接受了,说不定还会含着笑意谢过她的信任,就如往常一样做个举止得体的左丞。 可每到夜里万籁俱静时,他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少愤恨、不甘和嫉妒。 他在最初本是存着利用的心思才向黎观月投诚,可久处污泥中,那一轮圆月的皎洁光辉还是不可避免的照拂在他的身上……他怎么可能不动心啊。 可明月高悬,平等的照耀着所有人,也平等的不曾为任何人留恋,在夜夜难眠中,他的心底渐渐滋生了那些阴暗的想法——若是她跌落泥地,月华不再,是否有可能会低下头来,看看他呢? 由此一念起,而万劫生,一步错,步步错。 前世凭空冒出一个季延,抢走了她的尸首不说,还使尽手段让自己到死都见不到她一眼,本以为重生一次可以挽回,可没想到……没想到这个人怎么今生出现的这么早,还这样恬不知耻! 宋栖怒火攻心,思及前世,又悲又气、又痛又悔,胸口和肩头的伤口更是撕裂般地剧痛,他急喘了几声,喉咙间一痒,再也忍不住,猛地咳了起来,口中瞬时弥漫开来浓浓的血腥味儿。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