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枕微微抬眼,不露声色地斜视着身后虚弱而又狼狈不堪的男人。 “姓从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在薛小矛身上,根本……根本就……咳……咳咳……” 晏欺说不出话来了,他极为痛苦地闷头下去,开始止不住地低低咳嗽。 纵是如此,从枕犹是敏感而又多疑地跨步上前,伸出一手,用力拽紧晏欺沾满血渍的衣襟:“……你想说什么?” 晏欺喉咙一动,眼神却已黯淡飘忽了下去。 “说啊——把话说清楚!” 从枕大手一挥,几近就要扼上晏欺纤弱无力的脖颈。 然在他肩臂抬起的匆匆一瞬,倏而一阵冷风如刀袭来——从枕下意识里将欲错身闪躲,熟料风刀适才拂面而过,紧接着一道极寒真气,携带无尽霜渍跟随在后,霎时撞向他头顶尚未愈合的伤处! 片晌之余,但闻一声声冰雪迅速凝结的细碎轻响,从枕头部沉沉朝下,转身即是趔趄翻滚着摔出数尺之遥。 而后未待他做出任何反应,地面陡然结霜,顷刻将人挣扎不断的手脚冻至僵冷。 一时之间,遍地俱是渐渐成形的刺骨寒霜。 晏欺意识模糊地仰起脖颈,此时刚好头顶一粒碎如烟尘的雪子飘飞而下,无声无息没入他他的眼睛。 很冷,但当它沿着颊边缓缓淌落的那个时候,是热的。 第178章风平 聆台山这一场大雪,来得极其突然。山外不过刚巧冒出微许薄弱的天光,便很快被纷纷扬扬降落的雪点淹没至全无。 隐隐约约,只见半空当中飘下一人高挑颀长的影子。 鸦黑与素白相互交绕的长衫,映衬着手中长剑如雪光一般透亮。 以及那双素来冰冷的眼睛,其间锋芒难掩,仿佛径直逼人脖颈。 聆台一剑派一众弟子蓦然见得此番情形,皆不由得大惊失色道: “那……那不是易上闲,易老前辈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长行居不是因为私藏魔头晏欺,被祸水河畔的暴民给放火烧了吗?” “这又是怎么回事?” 正纷纷议论间,自易上闲身后又赶急赶忙窜出一人高瘦迷蒙的身影,三两步飞奔着跑向晏欺身边,直焦灼喊道:“师叔,师叔快醒醒!我师父他回来了,我们来救你了!” 程避还穿着当天分别时厚重遮脸的绒毛长衫,手里攥着那柄长行居里带出来的木剑,一面挣扎着将晏欺扶起,一面频频在他耳畔唤道:“师叔,你没事罢?薛岚……薛师兄他人呢?没和你一块儿的么?” 他这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然而晏欺半张脸都已经青了,脑袋里更没剩下多少清醒,可能再挨不过那么几口气,人就立马一命呜呼。 好在易上闲抢先过去,单出一指在他心口轻轻一点,迅速封穴止血,护脉保命——可怜晏欺根本支撑不住,人也跟着脑袋一沉,彻底失去了意识。 易上闲对程避道:“把人扶好,我用瞬移术法,带你们出去。” 程避点头称是,但那一双眼睛犹自忍不住四下张望着,试图在当前大片人影纷乱当中,努力寻得薛岚因的身影。 而就在这样一个间隙,易上闲已然快步上前,走到从枕身边,探出一手,将欲夺取他怀中那张紧贴胸膛的人皮。 都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从枕手脚遭缚,仍将劫龙印护得密密实实,不让任何人前来触碰。 易上闲方一伸手过去,从枕便冷冷笑了,只道:“老前辈当真是菩萨般的心肠……你的好师弟屠了人家满门,你还要上聆台山给他掘一条活路?” 此话一出,众人本还在原地生生愣着,冷不丁听从枕来了这么一句,心头当即又跟着起了怨愤:“易老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祸水河畔暴民群起烧毁长行居一事,当真是因着您老人家养虎遗患,有意偏袒那晏姓魔头?” “事到如今,晏欺人已在我聆台山上,理应由掌门人来亲自对他进行处置——咱瞧着您这架势,莫不是还想带他一起跑路罢?” 程避一听到这里,原就胆怯不安的心理,瞬时便跟着急了。他一手扶着晏欺,另一手紧紧攥握着那柄木剑,刚要开口替师父师叔解释些什么,易上闲已淡淡挥出一臂,直接将他拦下。 “……如果我说,当年屠你聆台山满门的,并不是晏欺本人呢?”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