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竟自勾出个笑容——已经在这地方住了数年,这还是头一回,让他在回院时生出期待。从前冷清空荡的院落,如今终于有了女主人,她正在等他回去。 那是他的妻子。 是他踽踽独行许多年后,唯一走近心里的女人。 定王入院进屋,奶娘带着丫鬟们恭敬行礼。他大步穿过,绕入内室,便见床榻间阿殷端然独坐,白腻的双手在膝上合拢,修长的双腿将嫁衣上的金凤拉出极美的姿态。烛光映照,满室甜香,陡然陷入陌生的温柔旖旎,竟叫定王觉得酒意又深了几分。 喜娘奉上金盘玉如意,定王在阿殷跟前站定,挑去盖头。 秀眉之下眼睫微垂,双颊柔润,被凤冠上的珍珠流苏映衬。尚未抬头开眸,便是这样迷人的轮廓……定王不自觉的伸指抬起阿殷脸颊,四目相交的那一瞬,定王的目光牢牢黏住。 果真常荀说得没错,稍加脂粉装饰,阿殷便能美得倾城。 更何况今日精心修饰,黛眉朱唇,眼角微微挑出的弧度更添妩媚韵味。 定王俯身,印在她的唇上,低喃—— “殷殷。” 低沉的声音如磁石打磨,穿着喜服的他,迥异于往常黑袍下的冷厉端肃,俊朗眉目间杀伐之气尽敛,竟自添了温柔意味。 阿殷不自觉的微笑,然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面上似有些发热,鼻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亦察觉他落在手臂上的掌心滚烫。她不敢对视定王渐渐灼热起来的目光,只好求助般叫道:“喜娘。” 喜娘已然备了酒,被阿殷一声召唤,便奉上来。 定王同阿殷喝了合卺酒,挥手命人退去。 甜香红烛,薄酒淡妆,屋内只留二人相对。 ☆、第76章 2.17 夜已极深,高烧的龙凤花烛下堆满了蜡泪,将屋中照得朦胧。 外头夜风掠过,簌簌的吹下积雪,将红绸半埋。 红绡软帐之内锦被勾勒出起伏,定王将阿殷抱在怀中,各自入梦。阿殷虽是习武之人,方才的疼痛折腾却也难承受,一只手揪住被角,梦中还皱着眉头。定王的眉目却是舒展,薄醉之下的洞房花烛将多年的孤寂冷清扫去,怀中美人软玉生香,他心满意足,借着烛光看阿殷睡熟,才算阖眼。 这一阖眼,那些许久不曾出现的梦境再度侵来。 梦境依旧断续颠倒,却真实而清晰。塞外的月光、千里的奔波、浴血厮杀的将士,散乱的画面涌入脑海,他似正骑马立于城门下,心中焦急而沉重。京城的九门紧闭,外头却有数万大军围拢,身上披着的厚重铠甲在夏日里几乎焐出闷汗,他手挽长弓,三支箭破空而出,直射城墙上的守将。 梦中念头清晰,他离京已有两年,奉命在各处军中巡视,临危受命勤王。 代王宫变围困皇宫,禁卫军中有人哗变,负责守城的将士却已被笼络收买。东宫无力对抗,永安王和文臣们战战兢兢,唯有他手持虎符调兵来援,而后,城门被攻破,他率军杀入,疾驰入宫。 黑狮子神骏异常,自敞开的宫门长驱直入。他看到金砖上染着血迹,代王站在丹陛上,笑得阴森。 梦境骤转,朝堂诸事落定,定王与寿安公主却在刑场跪立。 定王依稀觉得,他穿着明黄龙袍,就坐在上首。 而后,他便看见了阿殷,素净的面孔不饰脂粉,漆黑的长发松挽,跪在刑场之上。刽子手的刀重重落下,他想出声阻止,喉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急切间想飞身过去阻拦,却觉脚下猛然踏空,梦境霎时消失。 定王躺在榻上,眼神稍稍空茫。 片刻之后,目光才渐渐聚拢,察觉胸腔中狂跳如雷,面前鸳鸯锦帐低垂,全然不似梦里的刑场。 定王吁了口气,侧头便看到臂弯里睡得正熟的阿殷。 龙凤花烛几乎燃到尽头,窗扇上有明亮的光漏进来,天色已是大亮。 背后的层层细汗渐渐收敛,方才梦境的末尾却清晰的留在脑海。跪在刑场的是代王和寿安公主,穿了明黄龙袍的是他。就是说,是他亲自下令杀了阿殷?在梦里杀死阿殷的竟然是他!定王许久未曾做梦,陡然梦见那样多光怪陆离的事,许多念头浮起,令他头脑昏重,似要炸裂一般。 ——梦里的他竟会当了皇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