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起伏迤逦的城郭。斜坡在数年前被定王买下,在其中风水最好的地方,睡着已离去多年的故人——崔忱。那是按崔忱的遗愿择定的墓园,里面埋葬他的衣冠。 每年四月初,定王但凡在京中,都会来别居住上几日,独自来看崔忱。 今年,他带了阿殷同行。 两人步行而去,陪着崔忱坐了许久,便起身折返。 斜坡上长着许多青松,皆高丈余,这时节里郁郁葱葱,迎风挺立。定王闷头前行,眉头微皱,似是在筹算什么。阿殷不会在此时打搅,便只在青松之间穿行,遥望京城内星罗棋布的殿宇屋舍,猛然瞧见远处有个颇眼熟的人影行来,不由放慢脚步。她并不知来者何人,只是好奇心起,加快脚步行了一阵,借着地势之便细瞧,面露诧异—— 那独自上山来的,竟是金城公主的驸马崔恒。 这可是个阿殷最不待见的人,想了想,随手折了树枝,袖箭般掷向定王身侧的青松。 定王为这动静所扰,抬头瞧过去,就见阿殷背靠青松,正在朝他招手。快步行到身边,就见阿殷指着坡下蜿蜒的小径,“殿下瞧那位是不是金城驸马?他居然还有脸来这里。” “崔恒?”定王亦皱眉。 两人站了片刻,那头崔恒只顾闷头行走,身上打扮简素,周遭也没带随从,必定是为祭崔忱而来。 定王原本烦乱的心绪在此时却忽然窥见一隙亮光,他稍作思考,便朝阿殷道:“你先找个地方躲着,别叫他瞧见。” “殿下要做什么?” “稍后便知。” 又卖关子!阿殷抬头瞧见青松茂密,是绝佳的藏身之处,便想纵身而上,隐入其中。定王面色一黑,当即将她拦住,打横抱起,跃上松间寻了个结实的枝干将阿殷藏起来,沉声叮嘱,“等我。不许自己跳。” …… 阿殷眼瞧着定王的背影消失在层叠的青松背后,看不清那边情形,好奇心便按捺不住。太医说她孕中虽不宜剧烈交战,寻常的腾挪并无大碍,只是在府中被定王小心翼翼的看着不敢乱动,此时没忍住,便纵身往另一株松树跳过去。如是三次,终于瞧见定王和崔恒狭路相逢,然而隔得远,在山风中几乎听不到半点动静。只能看到定王的背影将崔恒整个挡住,岿然如山岳。 她有些泄气,放弃偷窥,因那松枝极粗,便寻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初夏的阳光极好,漫漫洒在坡上,令人心生倦懒。 她折了松枝在手,猜度定王可能的打算,渐渐觉得眼皮子酸累,见定王还在那边站着,便闭目养神。 这一闭眼,在参差漏入的阳光下,更觉暖意融融,惬意之极。 阳光温暖,微风和煦,如温柔的梦境缓缓降临。 林间鸟鸣隐约入耳,夹杂着定王的声音,搅扰清梦。阿殷懒懒的想要翻身,察觉身侧不似床榻般踏实,梦境中觉得危险,下意识的攀住旁边的东西。触手是粗壮的树干,她犹自懵懂,便觉腰间被人揽着,下一瞬,双脚便落在踏实的地面。 睁开眼,定王的脸色黑沉如墨。 “殿下?”她迷迷糊糊的叫了声,似是不解。 定王只管沉着脸不说话,却将她腰间搂得更紧。 阿殷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继而将身子站直,“殿下方才跟崔恒,说得如何?” “还有空关心这个!”定王继续黑着脸,扬开披风将她裹在怀中抱住,隐隐的怒气自双臂传达。 胸膛相贴,宽厚而温暖,只是有些僵硬。阿殷自然明白他在生气什么,默了片刻,低声道:“我不小心的。而且没有睡得太沉,不会摔下来……”她从他怀中抬头,看着冷硬弧线,显然他依旧不悦。于是又往定王怀中钻了钻,“上面日头很暖的,晒在身上很舒服。殿下要不去试试?嗯?上去试试吧?” 即便不看她的表情,也知她此刻满眼狡黠,那声音更如蛊惑,一声声撞入心底。 定王黑着脸低头,目光与阿殷对视。 她的眉眼明朗,唇边挑着些微笑意,那眼神似是试探,似是忐忑。 定王心里软了一下,随即绷得更紧——她离最初那棵松树已颇远,显然是自己腾跃过去的,且藏身隐蔽,连远处守着的暗卫都没留意到她动静。最可恨的是她就这么在野外睡着,害他找了好半天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