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放置不用的儿童房的门缝里露着明亮灯光。 虞霈迟疑片刻,走到儿童房前推开了门。 虞泽侧对着他坐在他从前的那张儿童床上,正低头看着什么。虞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他手里幼稚的蜡笔画刺痛了他的心灵。 他转身欲走,虞泽在他身后开口:“睡不着吗?” “……和你没关系。”虞霈的脚步却慢了下来。 “反正都睡不着,不如过来聊聊。”虞泽说:“我有话对你说。” 虞霈停下的脚步继续往外迈去,直到虞泽在他身后不容置疑地说:“过来。” 他停下脚步,站了片刻后,沉着脸转身朝他走去。 说,他倒想知道,最后一晚了,他还想说些什么,还有什么,能够彻底击倒他自己,让他万劫不复。 他走到虞泽面前,虞泽静静地看着他,说:“坐。” 虞霈在他对面的儿童床上坐下。 有那么一瞬,他感觉回到了二十年前。 虞霈等着他说那些他早就明白的大道理,没想到虞泽放下蜡笔画,从床上起身,蹲到了他的面前。 虞泽伸手想要挽起他的裤腿,被虞霈反应激烈地拦住。 “你干什么?!” 那是他一切自卑和痛苦的源头,他可以亮给张紫娴看,却不愿意亮给虞泽看,就像他可以浑身泥泞地走在寒凉夜里,却不愿狼狈地走在温暖阳光下。 虞泽挡开他阻止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虞霈的左腿。 其实,他从没正眼看过这条腿。 即使是年幼时一起洗澡的时候,他也没有正眼看过这条腿,一方面是因为虞霈有意遮掩,一方面是他自己有心逃避。 这条腿像是具象化的心灵伤口,触目惊心地提醒着他们之间无法愈合的伤口。 “看够了吗?满意了吗?”虞霈神情尖锐,像是被触犯到伤处的野兽,眉眼里充满愤怒和防卫。 当他试图把裤管放下时,虞泽再一次拦住了他的手。 “虞泽!你够了!”虞霈说。 瘦削的虞霈根本不是常年锻炼的虞泽对手,他单用一只手,也能把虞霈的行动牢牢掌控。 虞霈气得满脸涨红,这一刻他恨自己无力的身体,也恨把他逼到绝路,撕掉他最后一块遮羞布的虞泽。 他用力挣扎,左腿上的血管瘤因为压力纷纷破裂,他对身体的痛苦恍若未察,反而因为流出身体的鲜血而感到自虐的快意。 这条腿没了更好,他这个人也没了更好。 世上没人爱他,不如死了更好,与其被人厌恶抗拒欺骗,不如死了更好。 虞霈在升起这个念头的同时,浑身力气也像是被抽走了一样,忽然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了。 他这一辈子……活得真是失败又可笑。 他纵容张紫娴抹黑虞泽的名声,在世人辱骂虞泽的时候袖手旁观,他一面在惴惴不安中自责,一面品尝着太阳坠落的阴暗窃喜,期待着他伤痕累累回家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会告诉虞泽,家里的大门永远向他敞开,他永远都相信他,永远都站在他那一边,他会为他挽回声誉,扫清障碍,让那些曾经中伤他的人付出代价。 没关系的,做明星有什么好的?他会教他怎么管理公司,怎么酒桌应酬,怎么判断一个人是虚情还是假意,他会像从前他照顾他一样,手把手地教他,拉着他一起向前走。 虞泽没有经商天赋,他或许走得慢,可是没关系,他也走得慢,他们可以一起慢慢地走。 只要他回来。 虞霈紧闭住双眼,想要以此掩饰情绪异常,藏起来的泪水依然烫得他眼皮颤抖不停。 这里太冷了。 一个人太冷了。 他走得很慢,而他们走得很快,他拄着手杖,怎么也追不上想追的人,他拼了命的去追,还是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一个个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想要的永远没有来,等来的只有越来越深的裂缝和他永不回家的誓言。 泪水从颤抖的眼皮下滑落,虞霈最后的自尊心也化为齑粉。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擦在他流血的左腿上,虞霈睁开眼,看见虞泽蹲在面前,用湿巾慢慢地擦去他那条丑陋左腿上的肮脏血迹。 他从没觉得人生中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羞耻。 他宁愿虞泽打他一顿,即便是在虞氏全体员工的面前打他一顿,也不想他蹲在自己面前,隐忍而轻柔地给他擦去腿上污浊。 虞霈的眼泪失控似的从眼眶中涌出,他转头看向黯淡的窗外,紧紧咬在一起的牙关因为过度用力而发麻发痛。 杀了他。 虞霈在压得他无法呼吸的痛苦中乞求。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