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长没有半点儿恼怒,而是问道:“你说。” 屈孟虎走上前来,用手指头点了点他的胸口,又指向旁边几个脸色阴沉的族老,随后说道:“在场的诸位,应该都晓得,甭管你们口头上面讲得多漂亮,账目做得多仔细,但我家的这些资产,大部分都进了诸位的腰包,所以我这次回来,才会让你们把钱给吐出来;物归原主,这是天底下都讲得通的道理,但如果你们把我拿走的钱,加派到别人身上,让整个屈家宗族的人不明真相地咒骂……” 他停顿了一下,指着地上那脏不拉几的人头,说道:“你们骂我可以,但骂我爹娘,那就不能忍——马汝军骂了,所以死了,而你们要是让我知道这事儿,自己好好想一下吧……” 老族长立刻说道:“这些钱,当初我们这帮老东西怎么分的,就怎么吐出来,跟族里面的其它人无关,我们事后也绝对不会打着这件事为幌子,让族里的人出钱补贴。” 屈孟虎听到他如此果断干脆地答应下来,很是满意。 他盯着老族长,两人四目相对许久之后,屈孟虎点头说道:“很好,很好,老族长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咱们过往的恩怨,那便一笔勾销吧。我不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还闹得刀兵相向,我也不希望出手,弄死在场的任何一人——毕竟,不管怎么说,咱们毕竟都是亲戚,一笔写不出两个屈字,对不?” 他说完,大笑数声,随后领着小木匠离开了屈家祠堂。 紧接着两人翻身上马,朝着村外走去。 那差点儿死掉的“二叔”一直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于夜色之中,方才敢站到前面来,嘴臭地说道:“这小王八羔子,我去他大爷……” 他正想破口大骂,旁边的老族长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要是想要安安稳稳,无疾而终,那就少说两句话吧。” 二叔很不服气,问道:“同辉他爹,这亏你就打算这么认了?” 老族长拄着拐杖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飘来了一句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是执意想死,我也不拦着……” 说完,他离开了祠堂。 而在村子几里之外的一处山丘上,这儿山石奇异,林木森森,却正是屈家坟山,而屈孟虎则带着小木匠来到此处,随后走到了一处巨大坟冢前。 他伸手一抓,那坟冢却是有如活过来一般,开始蠕动,随后一个巨大的陶瓮从里面浮现出来。 当年屈孟虎他们家遭难,仇家杀人放火,旁人不敢去救,等到火灭之后,不少人尸骨化作灰烬,残留下来的,也不曾模样。 族人收敛时,便将他全家骸骨放在了这一个陶瓮中,安放在了一个坟冢之中。 屈孟虎跪在了那陶瓮前,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摸着上面的泥土,低声说道:“爹、娘、大哥、二哥、三姐……老八回来了,我带你们换一个落脚处,找一个山清水秀、风水好的地方吧……” 旁边的小木匠默然不语,瞧见这位向来乐观的兄弟,眼角处,却是有泪光滑落。 故乡是回不去了,那便换个地方吧…… 青山处处埋忠骨,心安之处…… 即故乡。 第八章 麻子寨来袭 从叙州前往渝城,最好的交通工具,莫过于乘船。 这一日风和丽日,江风吹拂水面,波纹浮动,粼粼生光,三艘载满了叙州名酒姚子雪曲(五粮液)、南溪豆腐干、屏山炒青、兴文方竹笋和筠连苦丁茶等特产的沉重货船,正顺着水流往大江下方行驶而去。 因为货物颇为值钱,所以货主还请了排教的人过来押镖,除了货船上有十三人之外,另外还有两艘梭子艇跟在船队后面。 叙州排教的老镖头胡人彪站在双层夹板上,瞧着船尾那两个躺在甲板上晒太阳的男子,脸色有一些不太好看。 这两人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人,而且从那举止气度看来,绝对是修行者,甚至极有可能是个中高手。 对于这样不明身份的搭船客,常年押货行船的胡人彪一直都是非常警惕的——毕竟这长江水道凶险,不但有湍急河弯和诡异水域,而且因为民不聊生,滋生了大量的水匪。 那帮水匪以收取过往船只的保护费为生,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会操着刀枪抢劫。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