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拱手说道:“自然记得——你说平泗帮就算是拼到了最后一人,也一定不会让那青州鼎,落入日本人之手……” 崔连城笑了。 他笑得如此艰难,脸上的肌肉往上提动一下,痛苦就加深一层,但这笑容却是发自内心,无法避免的。 崔连城的口中冒血,言语且如同铁钉那般坚硬。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崔连城不是第一个死的,也不是最后一个死的,死固然不可怕,怕就怕在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完——甘爷你能答应我,别让那青州鼎,落入小日本子的手中么?” 这话儿,说得缓慢,仿佛透支了生命力一般。 旁人听见了,莫不脸色难看,特别是那些站在旁边的小人物们,甚至下意识地将枪口都下移了去。 或许他们的内心之中,觉得这般铁骨铮铮的人,不应该死。 至少不应该死在这里。 太可惜了。 但作为此间首脑,韩馥生却不为所动。 他是何人? 跟着大军阀风里来雨里去,不知道干过多少恶事,怎么可能会被简单几句话给弄得心中柔软,下不得刀? 他的心,早就被这动荡混乱的年代,弄得不再纯良,蒙上尘埃。 这世间,只有利益,再无其它。 韩馥生伸手过去,利刃顶住了崔连城的脖子,恶狠狠地骂道:“姓甘的,别觉得自己是啥大人物,都特么是吹出来的;你要是想让这家伙活着,就给我乖乖地跪下,束手就擒,老子还能够给你一条活路,要不然……” 他手中的劲儿却是加重一分,崔连城的脖子上,已经开始有鲜血流了下来。 再重一分,崔连城必然没命。 但即便是在这般危急的情况下,小木匠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挂着。 他看着这位有着傲骨和热血的鲁东大叔,那笑容如春天和煦的风一般温暖。 小木匠完全不理旁人,认真地盯着崔连城的双目,沉稳坚定地说道:“这世界上有许多的道理,比如‘你越怕死,就越容易死’,又比如‘你不怕死的话,就很难死得了’——崔帮主,你既然不怕死,那么就安心活着吧……” 韩馥生恼了,瞧见小木匠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怒声骂道:“这谁特么说的?” 小木匠抬起头来,犹豫了一下,说道:“鲁迅先生?” 韩馥生:“啊?” 欺负我读书少么? 没听过啊? 就在韩馥生的脑子里回忆着可怜的阅读知识量时,突然间感觉到了不对劲儿,随后他定睛一看,瞧见站在铁门口处的那个甘墨,已然不见了踪影。 人去哪儿了? 韩馥生出道这么多年,脑袋从没有一刻,如现在那般停滞。 就在他脑子有点儿打结的时候,旁边的护卫突然大声喊道:“小韩帅,当心!” 话音一落,韩馥生就感觉到了有一股气息在接近,知晓那对手居然已经冲到了跟前来,当下也是恼怒不已,恶向胆边生,右手之上的利刃一用劲儿,就准备将手中这人质给割喉,让对方瞧一瞧,不听话的下场,到底是什么…… 然而他这手猛然一划拉,却直接拉了一个空。 下一秒,他瞧见被自己押着的崔连城突然间就不见了,抬起头来,瞧见在三丈之外的地方,那个叫做甘墨的家伙,却是扶着口鼻冒血的崔连城,坐在了一张太师椅上。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把木尺来,轻轻一抖落,居然化作了一顶华盖。 华盖被插在了太师椅旁边的地上,给崔连城遮阴。 那个看上去仿佛即将闭气的崔连城,这个时候,双目发亮,却是来了不少精神。 而与此同时,在崔连城的旁边,还出现了一个男人。 一个打扮普通,但人却有股特别精神的男子。 那男人便是许映愚。 他对小木匠问道:“需要帮忙么?” 小木匠没有回头看身后,而是对许映愚说道:“照顾好他,别让崔爷死了。” 许映愚点头,说道:“放心,有我在,死人都能变活……” 这三人,没有一个在看韩馥生。 没有一人。 仿佛他韩馥生就如同空气一般,或者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被轻视的愤怒,在一瞬间让韩馥生变得恼怒,他怒声吼道:“开枪,放箭,弄死他们……” 这水牢之中的一众力量,早就严阵以待,此刻听到命令,立刻发动起来。 爆豆一般的枪声,还有利箭飞起…… 然而当子弹与利箭急速地冲到了那华盖之下时,却仿佛如同时间一般停止住了。 瞧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