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店主自己忙去了。不多会儿那丫鬟的篮子已经半满了,她走过来后,老板娘给她打了满满一碗的豆腐脑,又撒了层厚厚的肉末,帮着放进她的小篮子里,那丫鬟同样掏出个纸团,又口述了一遍,跟老板娘所说的果然是与厨艺有关的细节。 “这县城不太小,姓白的大户人家应该没有多少吧,”沧玉把玩着筷子,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正在低头整理篮子的丫鬟,对方轻轻将青布重新盖好,防止热气逃出,似是感觉到了来自他人的视线,抬起头正与沧玉对上了眼睛,不由得两颊飘红,羞答答地走了。 这事儿引得一旁站着喝豆腐脑的客人哄笑起来,他们看起来多是相熟的,七嘴八舌地与那小苏姐笑话起来,有大胆些的,连“思春”二字都说出口来了。 那姑娘牙尖嘴利得很,并没叫人看笑话,倒是将几个大男人讽刺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转过头来看向沧玉时,又变得羞赧了起来,她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姿态,接下来的步子都轻飘飘如一阵云般挪开,身形倒是颇为漂亮。 沧玉收回目光看向了玄解,轻声道:“你觉得呢?” “这些东西很难得吗?”玄解看向了空空的碗底,神态有些许困惑,似乎不太明白这件事到底对凡人意味着什么,他抬起头来轻声道,“这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吗?为什么你跟那个店主都那么惊讶?” 啊,又来了。 沧玉的小玄解课堂又开课了。 我为什么会喜欢玄解,这只异兽简直能自如地在四岁跟四十岁之间来回切换,虽说他已经四百多岁了。 “人生百载苦乐,其实许多人甚至活不到一百年,三十、五十,六七十,还有些人活到六七十岁时都已经糊涂了。”沧玉要玄解把手伸出来,他捏着对方的手指数数,在掌心轻轻写了个死字,“倘若他们离世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剩下了,他们所拥有的那些东西自然也都不存在了。” 玄解静静道:“我知道死是什么。” 死就是什么都没有了,无论多在意、多担忧的人,都会毫不留情地抛下,就像白维岳那样。 “你瞧,倘若凡人里只有一个人知晓如何生火,他有一日突然死了,大家就要继续习惯黑暗。”沧玉轻声道,“但这是他的本事,谁都不能强迫他说出口来,然而……然而难免可惜了,不是吗?也许他的儿女并不想学,他又不愿意告诉别人,这是没办法的事,却是憾事。” 这叫玄解一下子明白了,他回过神来对沧玉道:“就好像你一样,对吗?你可以教我,也可以什么都不教我。” “对……”沧玉叹了口气,不太想跟玄解计较他们之间的教育问题,就不能放过他吗?他又不是专业培训出来的。 虽说玄解并没有什么讽刺的意思,但是沧玉想到了自己的教育历程还是难免觉得脸颊有点火辣辣的。 沧玉没太注意到自己的手还放在玄解的掌心里,而是耐心解释道:“许许多多东西,是靠一代又一代传承下去的,人与妖不同,他们只有这些许的光阴,因而无论这位白爷是谁,他的所作所为都值得敬重,我方才惊讶,是因这样的人总是很少的。” “……”玄解忽然想起了昨夜饮酒时白朗秋黯然的神态,皱着眉问道,“既然是很好的一件事,为什么很多人更期望读书来得到所谓功名?” 沧玉对这个事儿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当初他们跟谢通幽玩的时候,多多少少有接触过这一方面,这种事其实说起来很复杂,不外乎四个字——“玩物丧志”。 不过看玄解说功名这两个字,简直像是看二次元生物说出了三次元的世界,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其实此时对各大学派已算较为宽容的,可科举做官仍是最主流的途径,这些技艺的确很有用处,推广起来能造福很多人,这位白爷不光是在美食方面有心得,按照摊主的说法,他应该还是个很好的工匠。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