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有自己的考虑:一来这老仙滑头得很, 嘴又甜, 不似其他仙家铁面无私,三方纵然起了什么纠葛争执也可在其中转圜;二来洞渊真君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仙家,资历又老,派他前往不会叫三方觉得自己受了慢待。 要是让沧玉来讲, 这洞渊真君就有些像影视剧里太白金星的定位了,而洞渊真君倒真如太白金星那样, 是位白发苍苍、胡须飘然的老者。 黑蛟受伤严重, 数丈长的身体垂挂在云头,血肉模糊的尾端虚虚掉在海滩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水位消退。青羌国外的海水几乎消退了大半, 此处虽是黑蛟的洞府,但到底有许多弱小水族受他庇佑,因此这番死伤,又不知在玄解的头上叠了多少血债。 洞渊真君托着个弯月似的玉瓶在手中,乘着风浪而来,祥云朵朵,金莲盛开,这白发仙官捏个法诀,将这黑蛟全身笼罩起来,勉强恢复了人身。黑蛟与洞渊真君算是有几面之缘,见他来临,急忙下拜于地,只是到底伤势太重,身形不稳,倒狼狈地扑了个五体投地。 “不敢生受如此大礼。”洞渊真君本是个仁慈的性子,脸上肃容见着黑蛟这番狼狈,也不由得化作笑意来,并不折辱他,反倒是往身旁侧了侧,手中拂尘一甩,将黑蛟微微托起,又正色道,“你这蛟龙修行不易,积了多年善德福报,何以此番如此糊涂,竟酿下大错来。” 言辞恳切,已有了规劝之意。 黑蛟天生地养,从不曾有长辈教诲,往来多是平辈之交,见眼前这老者言辞恳切关心,再听这谆谆教诲,不由得萌生悔意,觉得自己叫这老仙人失望了,然而毕竟性子暴烈实在,当即说起玄解当初焚毁北海一事的不是来。他被怒火遮蔽了双眼,却始终记得沧玉救了自己一命,因此言辞之中两妖共犯就缩成了玄解一妖的不是。 洞渊真君轻轻叹道:“你这痴儿,此事难道天庭不知么?北海受得委屈要你来声张,那岂不是将天帝都不放在眼中。” 黑蛟当即道:“不敢。”可面上倔强之色仍显不以为意,还不知晓自己行为的下场。 “我且来问你,且不谈玄解是好是歹,那北海水干,万千水族身陨,可是恶行?” 黑蛟傲然道:“自是恶行。” “那我再来问你,你枉顾人族性命,兴风作浪,不知道生害多少无辜水族,此等行为与玄解烧干北海有何区别?你若为报仇而来,那这些无辜人族又是因何该死?若只因他们阻了你的路,恰好行于这海面之上,卷入你的私仇之中,那你此举便不是为了大义,而是私心作祟,那又与恶行有何不同?” 黑蛟顿时语塞,低下头去,闷声道:“难道我不该报仇么?” “你怎知天帝并无计较,他老人家又不是那庙里的泥塑,一动不动,全凭凡人求个心安,纵然要算玄解的罪孽,也需得听过他的判决。如今倒好,你自己一时痛快,毁了自己的老巢,连累青羌人族与青丘妖族水脉断绝,又不知道连累多少生灵,老蛟啊老蛟,你报仇心切,犯下这等滔天大罪,又与你心中的玄解有何区别呢!” 黑蛟听得两眼发黑,到底是个忠厚性子,顿时明白过来,便闷声叩头谢罪不提,一时间倒好似被抽去了主心骨一般失魂落魄的:“当真是黑蛟该死。” 洞渊真君来前就知这黑蛟是一根筋的死脑子,他这妖灵修行千载不易,可惜成也性情,败也性情,这劫来了躲都躲不掉,不将他一口气说服,他是定不会冷静的。怕他死脑筋地缠斗,因此先将他解决了,方才安心去做自己真正要做的事。 这无边烈焰汹汹,洞渊真君想起浮黎上仙似笑非笑的脸时就忍不住感觉汗毛倒立,烛照与幽荧两大族掌控日月轮转,与天宫素不往来。前不久重明鸟弄丢了烛照的新生儿,二十年来毫无消息,连天帝都觉得颜面无光,因而这次的麻烦解决好了倒罢,解决不好,谁知道烛照与幽荧这两族是否会参加即将来临的大战。 烛照之子在妖族手中,由青丘狐族抚养长大,要是烛照倒戈妖族,恐怕天宫此后便要衰落不堪了。 天庭衰弱,即是人族衰弱,洞渊真君心神一凛,拂尘甩开一道风雨,手中玉瓶顿升——这倒不是什么真玉瓶,乃是月辉所化,装着这世间极寒之气,正是拿来收服玄解所用。 却见那玉瓶飞舞在空中,一头扎入火海之中,如穿花蝴蝶般左闪右避,乘着滔滔碧浪、层层白潮翻来覆去,不多时就“吃”光了满水面的火焰,而那深陷火海之中的狐族大长老一头雪发削作短发,脸上沁着汗珠,观其面容竟平添飒爽磊落之姿。 我家那两个孩子也不差。 洞渊真君在心中微微腹诽,他是自家的孩子百般好,虽知自己的年纪与沧玉比起来怕还是个孩子,但终究面貌误导心思,不由得打量起沧玉皮相来,这狐族大长老果然生得名不虚传。小老头生得敏思聪颖,心眼最多,他这眼珠子一转,脑中想过什么无人能知,主要的事一点都不耽误。 “多谢。”沧玉遥遥见着个慈眉善目的老仙人站在祥云之上,又是诧异又是惊慌,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