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示意少年进去,不怀好意地笑道:“陛下……不对,已经不是陛下了,商述,快进去罢,我们陛下在等您呢。” 虎落平阳被犬欺,被人直呼大名,商述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抬头仰望了一下巍峨斗拱和雕龙玉柱,便慢慢踩着白玉丹墀而上,抬手推门而入。 殿中寒凉,金砖倒影出隐约人影。商述没有抬眼,目光已经捕捉到那一抹玄金袍角,她顿了一下,忽然低头伏拜,“草民拜见陛下。” 背对着她的男人慢慢转过身来,一步一步靠近了她,即使不抬头,她也能感觉到那一抹深沉而锋利的目光,正在自己的眉眼间流连。 看她良久,迟聿才冷淡道:“亡国之君自古一心求死。对谋反逆臣俯首跪拜,你倒是心态好。” 她弯了弯唇角,低声道:“草民自知配不上那个位置。” 迟聿不置可否,只道:“起来罢。” 她静静跪着,默然不动。 “起来!”他低喝,语气冷了一寸。 商述终于慢慢起身,低头恭敬地站着。 迟聿道:“抬头。” 商述迟疑了一下,倒也完全不怕,应声抬头,眼睫却至始至终这样低垂着,懒得掀起来多看上一眼。 迟聿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一刻,又道:“抬眼,看着朕。” 商述抬起眼来,这回没有迟疑。 她知道,她如今性命皆在对方一念之间,除了绝对的服从,别无选择。 大成国土辽阔,自开国皇帝起,便实行诸侯分封制,各掌兵马国土,每隔三年入都城长安朝拜天子。而大成几代天子日渐诞于享乐,至少帝商述,奢靡无道,宠信奸臣,重刑厚敛,至于天下民不聊生,王朝动荡不止。 重明八年七月十六日辰时,昭国世子迟聿颁布檄文,以“清君侧”之名起兵直捣长安,麾下精良铁骑势如破竹,铁蹄所过之处无人不服,短短几役,便因兵法之诡谲、所战之全胜而名震天下。 随后,迟聿率军直捣长安,俘获天子,杀尽奸佞反臣王赟余党,还长安太平。 八月初三,少年天子被寻到,天子幡然醒悟,感念世子扫除奸佞之功,便主动禅位于世子,世子三拒不受,最终无奈人心所向,登基为帝。 史书上的记载却半真半假,事实上,在迟聿眼中,那时天下,包括百诸侯国,皆流传着天子的传言,说他极尽荒唐之事,笙歌跳舞,喝酒吃肉,那一身红袍许是世上最为华贵张扬的衣裳,衣摆长有约三丈,衣裳拿西域进贡的熏香一寸寸熏了几天几夜,香气逼人。 与此同时,那少年之容色亦被传得神乎其神,何为貌胜女子?何为秀润天成?何为冰雕雪铸?迟聿好奇了多年。 而今,这人就被迫在他的面前,任他细细打量。 商述生得极为俊秀,眉毛不浓,睫毛却极长,一双眼睛里荡着两泓秋水,像冷玉。 确实名不虚传。 商述被迫看着他,他的眼神越是戏谑,看得越久,她越发身子僵硬,甚至感到淡淡的屈辱和无奈。 她心跳如擂鼓,不知眼前这人究竟要怎么处置她。 他也看出了她的紧张,却又不急,再半含闲情逸致地观赏了片刻,忽然慢慢上前,手慢慢搭上少年的肩头,微笑道:“怎的瘦了?最近那些宫人,可有亏待你了?” 商述下意识后退一步,摇头道:“草民过得很好,陛下不必费心。” 他又上前一步,步步紧逼,按着她肩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