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薛翕是被抬出宫去的。 商姒回乾康殿后,一边看着御阶上落下的淡淡月色,一边听宫人禀报,她神色冷淡,只慢慢抚了抚怀中雪牙的脑袋,对崔公公道:“朕身子不适,明日罢朝。” 此刻离早朝还有两个时辰,商姒既困且烦,慵懒卧在软塌里,崔公公领命退下,蓝衣越发焦急,迟疑了许久,才又上前道:“陛下今夜处置薛翕……似乎有点冲动了。” 商姒冷笑,“朕当然知道不妥,非得给他个永世不能翻身的大罪,那朕一时半会还动不了他。”她一咬下唇,含恨道:“朕是九五之尊,如今便是杀他又如何?他薛翕仗着一张嘴,还能谋逆不成?” 蓝衣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陛下此刻……似乎有些失态了。 商姒想到曾经,自己最初的信任就那样被人随意践踏,不觉怒火更甚,猛地拂去桌上茶盏,茶盏哗啦啦落地,满殿宫人惊得全部跪了下来。 商姒闭目道:“全部退下!” 蓝衣担忧地看了一眼商姒,还要说话,姣月连忙朝她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蓝衣越发觉得不对,便带着宫人退了下去,到达殿外时,还是决定委婉地通风报信,便对吩咐身边一个小内侍道:“快去告诉大将军,就说陛下明日打算罢朝了。” 那内侍应了一声,连忙小跑着去了。 蓝衣叹了口气。 ------- 乾康殿一片冷寂,月色侵窗,雪满金砖。 商姒霍然跌坐下来,抬手捂着眼睛,深深地喘了口气。 他们都说这个做不得,那个做了不妥,可谁想过她的感受?有谁问过她想不想做? 穿上龙袍,可高处不胜寒。 至高之处,谁都想要冒犯她,利用她,取代她。 凭什么? 商姒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天边微亮,外面隐约响起鸟鸣之声,才艰难地撑着桌面起身,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向龙榻。 掀开帷幄流苏,取下腰间玉带,将龙袍随意掷到了地上,踢掉赤舄,扯掉玉冠,商姒直接将自己埋入了被褥之中。 一倒下便进入了梦中。 那是一个噩梦。 十二岁的她总朝薛翕悄悄地使眼色,薛翕也回她一笑,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商姒特别有安全感,觉得薛翕就是可以保护她。 她望着王赟,暗暗地想:迟早有一天,朕要杀了这等奸佞,亲自执政。 薛翕极擅画饼,他给她画了个天大的饼,让她天天充满着希望,再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直到那日—— 薛翕笑着站在一边,望着她的目光嘲讽又轻蔑。王赟坐在太师椅中,失望道:“陛下,臣对您这么好,可是您实在太令臣失望了。” 商姒如堕冰窖,背脊紧紧贴着巨大的雕龙木柱,谨慎地望着朝她逼近的宫人,嘶声喊道:“你们不要过来!朕是天子!你们胆敢放肆!” 王赟生得极胖,一双眼睛细长而窄,冷酷地看了她片刻,抬手道:“把天子捆了,请回殿中好好反应罢!”他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天子贴身宫人,又吩咐道:“这些人照顾陛下不力,还是全部抽三十鞭。” “不要——”商姒拼命地挣扎,双眸喷火。 双手却被人反拗身后,她被那些人捆住了手腕,往宫殿推攘着而去,商姒挣扎不过,眼见着一个宫女被人狠狠鞭打着,哭声渐弱,商姒猛地挣脱侍卫,跪到王赟跟前道:“我求求你!你放过他们,你随便惩罚我都好!” 王赟叹息道:“陛下,您还是不乖,你看,他们都带坏您了,这越发是该打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