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递到唇边时,迟聿冷不丁唤道:“陛下。” 商姒下意识动作一顿,心底一个激灵,杯中酒险些洒了出去。 她的手僵在空中,忽然掩饰般地扯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笑容来,把酒放下,笑道:“大将军何事?” 迟聿沉声道:“陛下难道忘了么?太医说了不能饮酒。” 商姒一怔。 她倒是真忘了。 迟聿瞧她这模样,眼神便冷了下来——这丫头又未将身子放在心上,一次头疼便能闹得这般惊天动地,她倒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易太医叮嘱过不能饮酒,她自己的事儿,还得靠他给她记着? 迟聿微有不悦,薄唇弧度冷然,又道:“陛下自己的身子,自己也不上点心,您是一国之君,龙体尚不能安,又如何安天下?”说到这里,他眼神愈寒,又冷声叱责商姒身后的宫人,“你们怎么照顾陛下的?饮酒这样的事,我若不出言提醒,你们便任由着陛下胡来!” 迟聿亲自开口叱责,那些宫人本就怕大将军胜过敬畏陛下,闻声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哆哆嗦嗦道:“奴婢该死!大将军恕罪!” 商姒稳稳当当坐着,皱了皱眉道:“是朕一时忘了,不干他们的事。” 一边说不干底下人的事,一边挥手,让他们赶紧退下去,别再呆这处触霉头了。 宫人们如蒙大赦,连忙退下了。 商鸢没想到迟聿会这么护着商姒,倒是有些惊讶,笑道:“是臣妹不对,臣妹不知道陛下不能饮酒,陛下恕罪……”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又笑吟吟道:“还好有大将军提醒了,若是危害陛下龙体,臣妹罪过也就大了。”她说着,把那酒杯推了开,虽口里说着“陛下恕罪”,实则连起身都不曾,姿态万分闲散,也不见得多尊敬天子。 整个长安城里,手握实权的人只有迟聿,商鸢本就不大瞧得上天子,而今知晓这是个女人之后,更为瞧不起了。 姣月远远站在凉亭外看着这一切,都没由来得觉得气闷。 商姒自然也察觉到了商鸢的无礼,微微一笑道:“你是罪过大了。” 商鸢笑容一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罪过大就大在,把酒捧到了朕的面前,偏生朕又喝不得,望着它又嘴馋,身子难受可治,心难受可怎么办呢?”商姒故作苦恼地看着那杯酒,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商鸢,奇怪道:“郡主妹妹怎么这般表情?难不成真以为朕要治你的罪?” 话里有话,迟聿最先听出来了此间深意,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商姒在他面前是软的,可她并非逆来顺受之人,旁人胆敢惹她一下,她都是要直接报复回来的。 怒打薛翕是,今日说这番话也是。 口里说着因为酒感到难受,其实就是在说,商鸢让她不感到痛快了。 商鸢反应很快,立刻起身道:“是鸢儿鲁莽……” 商姒笑,“朕都说了不怪你了,你还紧张什么?”眼神微微暗了一寸。 她不是来和商鸢斗嘴的,尤其是还在迟聿面前。商姒想起这些日子被他晾在一边,就没由来得感觉心烦。 后来商鸢便转移了话题,其实现在三人的情况,也不便于讨论朝政,商鸢的初衷只是单独与迟聿说话,后来叫住商姒,也不过是想看看这二人的关系如今如何。 商姒与迟聿甚少交流,倒是遂了商鸢的意。 于是后来,商鸢便开始主动闲聊,从楚国的山水人情,说到年幼时听过的民谣,又说起自己会唱什么曲儿,又曾学过什么舞蹈乐理,读过什么兵书,商姒虽年少被扶上天子位,却未曾接触过这些,越听越不是滋味儿。 “这荷包的绣法,是鸢儿从前跟着我乳娘学的,乳娘擅长刺绣,全楚国的绣娘里,都找不到几人能胜过她,鸢儿学了好些日子,才勉强绣会了一只鹰。”商鸢捏着荷包,抿唇看向迟聿,双靥的酒窝若隐若现,“想来这鹰,翱翔万里,振翅高飞,气度不凡,也像将军呢。” “不如大将军收下如何?” 商鸢望着迟聿,美目盈盈,鬓边步摇闪烁,端得是无限端庄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