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时,城门口,另一辆马车内,竹帘轻轻挑高,车内男子望了眼马车过后扬起的飞沙,若有所思。 “太子妃就在那车里头?” 车外随从应是,“只不过不是方才探出头的那位姑娘。” 男子牵起唇角,慵懒地长“哼”一声。 清风涌入,撩动他裘衣上的白狐毛,吹散内里香炉中的一缕暖烟,药香甚浓。 随从皱眉,当下便将头埋得更低。 不过才入秋,竟已不得不开始避寒...... * 一行人由陆路转水路,半月后抵达姑苏城。 暑气已消,城内枫叶灼火,一色湖光万顷秋。 码头边上早已有裴家人翘首恭候,众人下了船,便直接登上车舆,去往裴府。 说起这姑苏裴家,其祖辈各个都是朝中重臣。顾慈的外祖父辞世后,更是入封名臣阁,先帝爷念其功勋卓然,命两位皇子扶棺送葬,其中一位就是当今圣上,可谓风头无两。 只是到了顾慈母亲这辈,家中就再没个出息的,后又因种种难事,裴氏门庭越发落寞。 顾老太太想出手相助,可裴老太太却是个硬骨气,说什么也不肯拾人牙慧,这才举家迁回祖地姑苏,只盼着这方水土能将孙辈们养好,日后好再续裴氏辉煌。 而眼下,所有希望,便寄托在了裴家这位长房嫡子裴行知身上。 ——也便是顾家姐弟三人的大表哥,此番欲和顾蘅结两姓之好的人。 顾慈听顾蘅和奚鹤卿吵了一路,耳朵都有些嗡嗡。 原以为到了裴家,他们俩应当能安生些,不想这都上了饭桌,还是喋喋闹个不休,连阳澄湖的大闸蟹都没能堵住他们的嘴。 “这螃蟹都是哥哥亲手从湖里捞来的,新鲜得很,你们都尝尝。眼下才入秋,螃蟹都肥着呢!” 说话的人是裴灵徽,裴家长房嫡女,顾家姐弟的表姐。她天生一张笑唇,即便不笑时,嘴角也是翘着的,瞧着就亲切。 而她口中的哥哥便是裴行知,下人去唤他用饭时,他只推说是身子不爽利,就没过来。 裴老太太听见这话时,脸色明显沉了一沉。只怕令他这不爽利的应当不是身子,而是这所谓的探亲。 “来,慈儿,你快吃。”裴老太太见顾慈没怎么动筷,笑眯着眼,将自己剔好的螃蟹肉推到她面前,“你上回生病没来成,怪遗憾的。姑苏好玩好吃的多了去了,趁这趟全给补上。明日就让行知领着你们四处转转。” 老人家都喜欢性子温婉娴静的姑娘,原先想着与顾家再结亲时,看中的就是顾慈。怎奈去信时晚了一步,人叫皇家定去了,这才开始考虑顾蘅。 但...... “哟,想不到裴家大公子还有抓螃蟹的本事,那在下倒是要好好尝上一尝。” 奚鹤卿皮笑肉不笑地抢了顾蘅手里的螃蟹爪,也不去壳,张口就咬,那模样瞧着压根不想在吃螃蟹,更像是在吃人。 “我倒要看看,他抓的螃蟹有多好吃。”他边啃边囔囔,眼神不屑,又透着些些委屈。 顾蘅看了看自己空下的手,再瞧瞧他,翻了个白眼,又取来个新蟹,正预备剥,眼前骤然一黑,醒神时,螃蟹又被奚鹤卿一口叼走。 ——他腾不出手,就只能用嘴。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只要是入了顾蘅手里的,就全被奚鹤卿不择手段地祸害了,她连味儿都没尝过。 望着他盘子里堆积如山的螃蟹,顾蘅唇肌抽得厉害,“有本事你就全给吃了,一只也不许留,吃不完你就不是男人!” 奚鹤卿嘴里叼着螃蟹,唇瓣一动,螃蟹爪也跟着耀武扬威,口齿含糊道:“吃就吃,你、你等着瞧!” 顾蘅脸色越发不好,眼中山雨欲来。 他百忙中抽空道:“你就吃你几只螃蟹么,我赔你几只不就成了?”说着就扭头吩咐道,“去把这姑苏城里所有螃蟹统统买来,煎烤煮炸烹炒焖,每样烧个十遍八遍,端来给顾大小姐吃。” “我就不信会没他抓来的好吃......”他低声嘟囔一句,磨着槽牙继续埋头苦吃。 连醋都没必要蘸。 “有病。”顾蘅翻了个白眼,再不理他。 璎玑不会剥蟹,举着硕大的蟹钳在桌上敲,拽了拽奚鹤卿袖子,将蟹钳递去,“二叔,帮我剥......” 可奚鹤卿吃红了眼,余光瞥见那黄澄澄的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旋即又一口咬住,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抢了过来。 璎玑一愣,握了握空空如也的小手,大眼睛慢慢蓄出泪花。没等她哭出来,面前突然递来一枚剥好的蟹钳。 捏着蟹钳的手,骨节分明,虽还没完全长开,但已可窥见日后风采。 有东西吃,璎玑立马破涕为笑,“谢谢飞卿哥哥。”接过蟹钳乐呵呵啃起来,小短腿挂在凳上杆秤似的晃来荡去。 顾飞卿腼腆地抿了下唇,帮她把吃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