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气鼓鼓地垂下脑袋,兀自生闷气。戚北落在她耳边哄了几声,她都不搭理,最后干脆捂起耳朵,不听就是不听。 如此僵持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身边的男人终于安静下来,车厢内一片静默,只闻车轱辘“碌碌”转动声。 隔着手掌,隐约传来纸张和衣料轻擦的细碎声响,顾慈抬头,一封书信正好递到她面前。 这信大约是经过太多人之手,纸张布满折痕,但因被仔细压平过,还算平整。封皮上的墨痕有几处圆圆的皲皱水渍,一滴一滴,晕染开那刚劲有力却又苍老颤抖的字迹。 至于这字迹,便是化作灰,顾慈也认得。 “爹爹......” 她身子如风中枯叶似的晃了晃,脑袋里轰地一声,仿佛有数架风车在齐齐转动,轰鸣不止。 “你从哪儿弄来的?” 她一把夺下信,捏在手中反复看。 信纸边角不慎被揉皱,她指尖一颤,慌忙松开,轻轻放在膝头,小心翼翼地拿手腕擀平,纤白十指不由自主地细细打颤。 食指拂过那行“慈儿亲启”,这么多年的思念,顷刻间再克制不住,顺着脸颊滔滔垂落。 戚北落在旁默默看着,眼睫微垂,掩住眸底暗然,心像被人放在热锅上煎一般,阵阵抽疼。 定国公领兵常驻北境的时候,小姑娘才九岁。本该在父母膝下肆意嬉闹的年纪,却别了父亲。为此,别家孩子还会围着她们两姐妹,笑话她们有娘生,没爹要。 顾蘅性子烈,且多少会点武。谁敢戳她脊梁骨,她就敢撸袖子直接跟他们打架。况且她身边还有奚鹤卿护着,倒也没人敢把她怎样。 可小姑娘就不一样了。 她素来温顺软糯,面团子似的一个人,被人欺负了,也只抿着嘴巴一声不吭,等人都走干净了,才一个人偷偷藏起来哭。顾蘅在时倒还好,倘若顾蘅不在,那真是什么人也敢来戳她一下。 大约她这玩捉迷藏能永远不被人找到的诀窍,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吧。而自己也是在那时候,无意间摸透,她爱去的地方都有何特点。 是以后来,她无论走到哪儿,他总能第一时间寻过去。 后来,他实在看不过去,出手帮过她几回,可又因为下手太重,弄巧成拙,反还把她吓到,叫她更加不敢靠近自己,当真头疼。 但至少,没人敢再欺负她了,倒是件好事,被讨厌,也就被讨厌吧。 旁人都说小姑娘性子凉薄,亲生父亲出远门,不知归期几何,大家都在哭,唯独她能冷眼瞧着,不掉一滴眼泪。 只有他知道,小姑娘私底下对着星星,哑着嗓子喊了多少声“爹爹”。 车外日影渐高,金芒映在顾慈脸上,纤长的睫毛如扇子般轻轻颤动,杏眼水光潋滟,像是刚下过一场春雨,倏尔又坠落一颗晶莹。 戚北落叹了口气,捧起她的脸,轻轻吻去那颗泪,将她心中的酸涩都埋入自己心头。 “莫哭了,父皇已经下旨,准许岳父来年回京,与家人团聚,从今以后也不必再去北境吃苦受罪。” 顾慈心弦一动,倏地抬头,“当真?”抿唇忖了忖,慌忙抓住他的手,急切道:“难道是陛下要收回兵权,革去爹爹的职?” 戚北落简直要被她逗笑,无奈地将人揉进自己怀里。 “你这小脑袋瓜里头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怎的还能想到这事上去?岳父功勋卓著,无半点错处,父皇无缘无故为何要革他的职?你放心,就只是念他多年辛苦,让他回来享天伦之乐。” 顾慈小小地松了口气,捏着裙绦讪讪道:“我......我着也是......关心则乱嘛....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