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首是隔壁邻居捞上来的,已经臭了,浮在池塘上,像头水牛。 盛泽躺在地上哭了许久。他想,他的确是爱着自己父亲的。 母亲姗姗来迟,身边还跟了另一个男人,是一起打工时认识的。 这些年,盛泽对母亲有些淡漠。一方面他感念母亲在外的勤劳,给他换来了些许喘息之机,另一方面时间和距离又让她对母亲陌生多于感情。 母亲和叔叔操持完盛父的丧礼,便匆匆走了,说是工地上抽不开身。 他没太多言语,只是浑然点点头。 他依然坐在教室的角落,不说话,也不学习。 时间对他而言变得毫无意义,他已然看不懂昨日今朝的区别,更抓不住虚无的明天。 再后来,他攥着母亲寄来的五百块钱,一个人踏上了开往浙江金华的绿皮火车。 他知道,这条路的终点,有个叫横店的地方等着他。 来到横店,他才见识了这条路到底有多难走。没钱、没人脉、更不是科班出身,他就只能日复一日的充尸体演龙套,别说台词,连一个照见脸的镜头都不曾有。 他拿着一天50的工资,睡着横店里30块钱一晚的招待所,吃着剧组里又冷又硬的盒饭。 他依然是看不到希望的,但除了拼命他别无所有。 他死命盯住每一个出演的机会,把握一切机会听导演给演员讲戏,他知道,如果20岁前闯不出个名堂,未来只会越来越难。 再后来,他遇到了陈远,来到了北京。 他在穷困潦倒之际,看到陈远迎着那日的光朝自己走来。 陈远会认真听他说的每一句话,陈远会为他做西红柿炒鸡蛋,陈远会安慰他,也会勉励他。 陈远的手干燥而温暖,陈远的肩膀厚实而可靠。 他想,他是爱着陈远的。 他无暇去顾及另一个男人,更无暇去考虑那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他只知道,一个人是这样的苦,没人爱是这样的疼。 他本是阴沟里的虫,却在见到阳光的刹那,再也接受不了黑暗和寒冷。 他搞砸了一切,却不再后悔。 14岁的他,只身前往横店,搏一个未来;16岁的他,终于见到了人间的光;17岁的他,有了自己的事业,却也搞砸了人生第一次的爱情;而30岁的他,终于在兜兜转转后,接受了人生。 这些年,他红过,也落寞过,得意过,也失意过,他终于学会了坦然接受。 他没有万人空巷的人气,却也在娱乐圈有着一席之地,他没拿过什么大的奖项,却也算得上演技不俗的代表。 他不再去搏什么红透半边天,只是坦然的过活,拍戏,吃饭,睡觉。 他不期待恋情,也爱不上哪位。 他时常会在网络上搜索陈远的名字,偶尔连带着李越和。可得到的讯息却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前尘旧梦。 他有时觉得自己这样很可笑,却又忘不了、放不下。 年纪渐长后,他时常会梦到自己的父亲,漂浮在池塘上,散发着恶臭;又时常会梦到五年级的那个夏夜,月光下牵着自己的手,手心里是黏腻的油渍,周身是烟酒之气。 他想,这就是他的一生了。 第六十九章番外三岁月悠长,唯爱永恒 定居美国的第三个年头,陈远终于说出了一口流利的英语,虽在发音上尚有问题,但日常的交流却不成问题。他还拿到了自己的硕士学位。曾经的影帝如今穿着硕士服站在相机前时,不由得生出几分羞意,冲李越和露出一副僵硬的假笑。 快门声“啪嚓”响起的刹那,陈远心里颤了一下。每当李越和全神贯注做一件事情时,他总能感受到一种直击心脏的美。 陈远便朝他走去,拉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说,“我哥哥真好看。” 李越和顿了一下,没说话,伸出手来擦了擦他额上的汗,过了一会儿,才温声说,“今天我们阿远毕业啦。哥哥能亲眼看你毕业,真的很开心。”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