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锐在信里都跟我说了,你是个勇敢的好孩子。”她把一见面就哭哭啼啼的凤鸢支到一边去做别的,叫自己带来的仆妇给我量尺寸裁剪,“有我当年的果决风范。” 我不禁问:“咦,难道娘子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重锐的外公曾是江南霹雳堂镇江分舵的舵主,江湖规矩,跟官府的人井水不犯河水,黑白两道泾渭分明,互不牵扯。可我偏偏瞧上重锐的爹了,父亲不答应,我就从家里跑出来,终身大事自己做主。有十六七年吧,娘家都不跟我来往。”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算算就知道,出嫁后十六七年,那就是虞重锐和他哥哥十多岁、父亲遭受牢狱之灾的时候。她一个人支撑全家,带两个孩子,即使这样也没有低头服软向娘家求助。 “后来呢?” “后来啊,永王之乱平息后,朝廷禁止民间私造武器,霹雳堂在镇江的总舵都被官府连锅端了。我叫他们改做烟花爆竹,我帮他们分销到江南各地,现在几个兄弟过得都还成,老爷子也没办法,只能认我。” 仆妇量得尺寸告诉她,她在纸上记下,抬起头得意地眨眨眼。 我忽然觉得心头安定了许多。她可是亲身经历过永王乱世的人呀,人生起落几经磨难,什么样的人间疾苦世事悲辛没见过呢。 如果我做了皇后,重振家族辉煌,祖父或许会和我和解。但是我不在乎,我不是为“贺”这个姓氏活着的。我只遵从自己的心意,做我认为对的事。 伯父长年卧病,不胜车马劳顿,无法亲临,婚礼由娘子和兄长代为主持——不过平反之后,他的心病终于好了,顽疾也有所好转。我这边则只有仲舒哥哥一个亲眷,宾客也只请了两位,邓子射和沅州太守,后者不请自来非要凑上门蹭喜酒喝。 我跟虞重锐对着他的母亲、对着我父母的灵位,拜了天地和高堂。前面都还好,到跟虞重锐对拜的时候,我直不起腰来了,还是他把我抱着扶起身的。 我都没哭,凤鸢先哭了,也不知她是高兴还是为自己难过,听说后来她又喝醉了。 虞重锐送我回新房,共牢而食,合卺而酭,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夫妇一体,同尊卑、共进退。 “昨晚你是不是过了三更才睡着?早上天不亮又醒了,折腾一天,累不累?”盥洗之后解衣就榻,他将锦被拉过来替我盖好,“快睡吧。” 我等了好一会儿,看他一直闭着眼睛,当真是要睡了。 是不是……还漏了点什么? 既然成亲了,我光明正大地凑过去抱住他:“这就睡啦?” 他微微掀起眼帘,半眯着眼看我:“你不困?” 不是困不困的问题!我仰头望着他说:“不是还有洞房花烛吗?” 虽然我也不太清楚洞房花烛到底是怎么个洞房花烛法,但肯定不是和平常一样被子一盖睡大觉吧?我直觉是比亲亲更进一步、更亲密的事,睡觉不算。 他果然脸红了,一边去掰我环在他背后的手,一边低声说:“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怕你……身子承受不住。” “不能轻轻的吗?”我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尽量平心静气的。” “不是……不全是……”我看到他耳根都红了,“可能会……流血,还可能有孕,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那要等我身上的余毒全清了才行吗?”邓子射说我血里的毒素很顽固,只能慢慢用药祛除,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才能清除干净,恢复如常人一般。 “嗯……”虞重锐低头看我,“不着急,我等得起。” 卡着九月初六成亲,还说自己不着急。 “那好吧。”我有点失望,“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是不是不用再像以前那么拘谨守礼?” “那是自然。” “那你为什么掰我的手不让我抱你?”还把我往外推!我挣开他的钳制从他腰侧穿过去,脑袋往他怀里钻,“我偏要抱!” “好好好给你抱,”他推开我就再钻回去,又不敢对我用力,只好投降作罢,“你抱就抱着,不要乱动。” 我贴在他胸口,听见他咚咚的心跳声,又快又急,呼吸也沉重深长。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以后就专属于我,夜夜伴我入眠。 “大后天就是重阳节了。”我忽然想起一件让我困惑的久远疑问来,“虞重锐,能不能让我看看你身上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