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完,身为指挥官的儿子还需要做很多繁杂的收尾部署,江瀚韬仍旧没有打扰。但他总是记得欠大儿子一个道歉和一份安慰的,虽然这种心理商品的价值会随着时间的变长而大幅度下跌,到头来,江扬只会在电话里说:“您的苦衷,下官始终了解,请长官放心。” 首都的办公室里,阳光明媚。江瀚韬看完了今天的晨报,头条新闻对战局的转述和评论非常妥帖到位,文字老练,这令江瀚韬非常满意,正要吩咐秘书给予记者一些奖励的时候,电话响了,副官说接到了江扬中将的急电。 “转进来。”江瀚韬心里微微惊喜。 “请您用3号线,长官。”副官礼貌地挂机。 江瀚韬拿起听筒,这样,儿子的声音就在耳边,而不会像一号会议室里那样,通过扬声器传遍每一个角落:“江扬,现在如何?” “爸爸……”江扬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窘迫,因此越发有这个年纪的迷茫和不确定,而不是像一个老成的中将那般过分稳妥、自信着,“爸爸,我需要你。” 这是他们战前的约定,江瀚韬当然记得。但他也记得电话那头的大儿子怎样用去了十几年的时间跟他冷战,除非必要场合,否则连一声爸爸也不肯叫,威胁利诱均不见成效。即使刚做完手术……江瀚韬想到那年的海神殿之行就觉得难受,那时候的江扬一定恨死了他,即使坐不起来都要拒绝他的怀抱,而现在——儿子遇到了什么? “爸爸?”江扬深吸一口气。 “我在听,江扬,怎么了?” “有件事情,非常为难,我需要您的帮助。”江扬说,“先向您道歉,我没有及时察觉到任何苗头,阻止……它无法被阻止……对不起长官,这件事很严重。” 终于又叫回了“长官”,江瀚韬苦笑:“听起来,你犯了个大错。” “不是我。”江扬不知道怎么表达,“但是现在,我手里有个孩子,刚出生,女孩。” 江瀚韬的头立刻就大了。这果然是一个“可以预见却被忽略”同时又“无法阻止”的事情,也果然达到了能让江扬主动送上门来请求帮助、称呼爸爸的严重级别。“不要兜圈子,父母是谁?” 江扬长长地叹气:“请您不要生气。母亲是下官综合情报处的少校梁丽征,父亲……不出意外的话,是江立。” 江瀚韬把一口气提在胸间足足十几秒才放下:“江立。” “是,爸爸。”江扬低声说,“对不起,我只是并不觉得梁丽征竟然可以生孩子,因为她自己就是个孩子。” “是江立。” “是,爸爸。”江扬意识到了父亲的震怒,这种平静的爆发最为可怕,他下意识地说:“对不起……爸爸。” 江瀚韬左手握着听筒,右手紧紧攥拳:“不不,江扬,这跟你没有关系。找个时间,把孩子和那个小姑娘送到首都来,我会安排她们。” 江扬吓了一跳:“长官?” 江瀚韬苦笑:“唔,你又忘记了,我们用很不冷静的方式谈过,把方珊珊送走的人不是我,儿子。”淡淡的自嘲和巨大的苦闷让这句话具有了奇效,远在嫦湖湾的江扬尴尬地低下头去。顿了顿,江瀚韬说:“这件事尽快办,江立必须和这位小姑娘结婚,当然,孩子的事情倒不必提前公布。” 江扬有些不能接受这个巨大的改变,竟脱口而出:“结婚?” “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 “并没有……”江扬说,“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觉,对不起,长官。” “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情管你称呼我什么,”江瀚韬说,“让秦月朗尽快带她们回家,事情要控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里。孩子的妈妈离开基地以后的事情,全权交给你处理,江扬,务必全面妥帖。” 江扬立正回答:“是,长官。”尽管对方看不见,但是江扬已经习惯了如此,他发誓父亲可以感应到。 “另外,”江瀚韬揉了揉紧皱的眉头,“听说你病了。” 江扬微笑:“没有大碍,长官,下官一切都很好。”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