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朝宇痛得半边脸都烧起来,嘴角肌肉不听使唤。他哆哆嗦嗦地说:“对不……起,长……官。” 检查团的人收起他的记录本,转身没入人群里。江扬的心都凉了──他用余光看不见对方,但是能确定那人一定换了个正面观察的视角检查这上司下属的决裂到底是做戏还是事实──这是挑衅,检查团的人嗅出了心疼的味道,他必须再狠一点。 “站好了,我讨厌看你这样子。”江扬解开袖口的扣子,手掌比在苏朝宇面颊前。苏朝宇的眼睛里已经满溢绝望和恐惧,海蓝色的眸子失神地瞪大了,他不会躲,不敢躲,不想躲,但是他怕江扬这一下会劈断矛所有锋利的边角,他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到最後一秒。 “如果你敢躲,我就叫人把你拷了扔到操场去打。”江扬冷脸的时候令人恐惧,琥珀色的眸子里是威胁混杂著报复、利剑一样刺痛每一处的光芒,他说话的声音低沈,每一个字都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更要命的是,他那蕴含巨大力气的手,就稳稳停在苏朝宇的左边面颊附近。 苏朝宇站稳了。江扬……他用目光呼唤。 朝宇,对不起。江扬用悲悯的神色回答,只有一瞬间,他换回了长官的愤怒和威严,扬手就打,却中途改变了方向,更狠的一下依旧抽在右边面颊上,苏朝宇没有防备,当著众人的面,顿时流泪。咸涩的液体滑过火辣辣的伤处,平添了让人难受的效果,苏朝宇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却生生停在半空,他的牙齿打架,半晌才能说话:“对不起,长官。” 江扬却早就大步走了,听见这句,头也没回,穿过人群扔下一句:“你记著!”办公室门砰响。苏朝宇怔怔地站在走廊里,其他人也处在惊愕中无法回神,小勤务兵飞奔过来把苏朝宇推进屋子里才算结束了这场闹剧。 为了送茶水及时,苏朝宇用步子量过,勤务兵准备间和江扬的办公室隔23步。23步的距离,两人却都清晰地听到了对方的眼泪落在衣服上的声音。苏朝宇不顾小兵的冷毛巾和劝慰,固执地一口口吃凉了的饭菜,江扬打开柜子,把给其他人准备的冰镇可乐灌了一大罐,气流上涌,他却觉得鼻腔通透,脑门冰冷般清醒。 如果是在用痛苦换取未来的幸福,江扬想。 如果未来还得不到幸福,苏朝宇想。 那麽,即使没心肝的神仙,也会潸然泪下。 勤务兵在指挥大楼里有好几个值班休息室,当晚恰好是苏朝宇轮值,手下几个小兵都担心地不得了,纷纷要求第四代替,苏朝宇则只是笑笑:“没事,真的,你们早半小时来替我就行了。” 深夜,苏朝宇巡视完楼道,靠在自己的床铺上看著面前一摞第二天早晨的杂务便笺发呆。面颊一阵阵胀痛,苏朝宇不敢看镜子,微微一张嘴都觉得火烧火燎的疼,白天太累,生理心理双重被折磨著,他因此有些倦了,微微闭著眼睛,却保持手机每隔30秒就震动一次,免得真的睡著。 门外有巡逻兵的脚步,苏朝宇觉得安心,经过这一场劫难似的打击,他反而心境平和,只是安安静静休息。又一个脚步声传来,停在门口,却不敲门,苏朝宇想了一下,轻声说:“请进。” 程亦涵走进来,披著大衣,拎一只小巧的布袋,皱起眉头看著苏朝宇的脸。海蓝色头发的军官不好意思地侧身遮挡了一下:“没事。”程亦涵哼笑了一声,摸出一只小号电筒来,捏住苏朝宇的下巴,强行扳过来:“张嘴。” 苏朝宇乖乖照做,程亦涵又仔仔细细把皮肤几处血痕戳了戳:“麻吗?” “疼。”苏朝宇老老实实地回答著。 程亦涵站在他背後,伸手碾动手指,在苏朝宇耳朵边发出细碎的声响。“左边。”苏朝宇苦笑,“现在是到右边去了。” 程亦涵把电筒放回口袋里:“我真怕他把你打聋了。这个人没有轻重,秦月朗把他骂了一下午,然後又告诉元帅,元帅打过电话来继续骂。” 苏朝宇不由地笑出来。他能想象江扬的样子,气不过又心疼得要死,却忍不住反驳小舅舅和爸爸的话,被堵得直挑眉毛还得专心听。“知道我被他欺负,也不知道出来帮忙。”苏朝宇埋怨。 “我本来在办公室,後来刚好出去找慕昭白。”程亦涵从布袋里摸出两瓶加糖的糙米浓汤来,还温热的,“明天大概会比较难过,不方便吃东西就喝这个,热量足够。” 苏朝宇道谢了,程亦涵又拿出清凉的药膏和消炎药,安顿好了才叹气道: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