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窗,对著花园,十分有情调,江扬甚至还依稀记得那些岁月──三四岁的自己,十几岁的秦月朗和卢立本,美丽的母亲,英俊的父亲,一大桌子的菜。後来江扬成为基地的指挥官,他自己并不会做饭,勤务兵们自然觉得当著老大的面切菜剁鱼十分尴尬,於是就把原来的储物间扩展,成为专门的厨房,这里闲著,有时候程亦涵会烤些甜点,苏朝宇偶尔随便炒点菜温点酒什麽的。 此时看到秦月朗一身米色的家居服,挂著藏蓝色的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空气里弥漫著浓浓的香气,江扬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调侃程亦涵:“想不到你也有等著吃的一天!” 程亦涵没好气地瞪过去,挥手:“秦月朗准将刚刚宣布厨房为其指挥中心,指挥官如有兴趣攻占,下官一定鞍前马後生死相随。” 苏朝宇忍不住笑起来,江扬也笑,秦月朗扬眉瞧瞧苏朝宇和江扬,颇有长辈气度地一挥手:“你们两个,上楼洗澡去,衣衫不整者谢绝上桌。”仿佛注解似的,江扬那只黄猫稳稳地坐在电视柜上面,一丝不苟地开始舔它的白爪子。 一个月没有见面的情人自然不会放过洗鸳鸯浴这样最好的调情项目,苏朝宇和江扬缠绵很久,回到楼下的时候,程亦涵已经布置好了餐桌。不仅有绣大花朵的纯色桌布、亚麻的餐巾、雪白的瓷器和全套纯银的餐具,还有纯木的酒架,上面斜斜放了一瓶上好的白葡萄酒,慕昭白和苏朝宇面面相觑,明显十分郁闷。江扬轻吻苏朝宇薄荷香气的鬓边,说:“他一向如此,但就算是为此要特地穿上晚礼服……”程亦涵握住慕昭白的手,恰到好处地附和:“……你也会觉得这一餐非常值得。” 秦月朗正巧端了青柠蜜豆北极贝沙拉过来,闻言之扬眉一笑,瞧著江扬说:“不用你穿晚礼服,但是要叫舅舅。” 江扬眨眼,正犹豫间,秦月朗已经放下沙拉碗,勾起嘴角,顺手揉了揉他的琥珀色小卷毛,说:“不叫算了,等婚礼当日,偏要你叫舅妈不可。” 程亦涵等人并不知道这位外表风流不羁的贵公子内心那些不能言说的悲伤,却知道他正准备与芳龄二十一岁的当红女演员苗真结婚。琥珀色眸子的帝国中将若是管一个比自己小数岁的女孩叫“小舅妈”,真是基地本年度最劲爆的瞬间了,大家想著就忍不住都笑起来。只有洞悉卢秦多年纠葛的江扬没心思开玩笑,他忍不住跟过去,秦月朗横了他一眼,却不阻止,自顾将炒好的宫保鲜虾起锅装盘,对程亦涵说:“只放了一把干花椒和一点辣椒,虾也没有去壳,所以不会太辣,就放过我亲爱的外甥吧。”程亦涵笑著说:“好,我去签张临时特赦令。” 西湖醋鱼和响油鳝糊的原料早已处理好,秦月朗从容不迫地开著两个锅进行最後一步的加工,动作优美如同舞蹈,神情十分专注,江扬靠在橱柜上瞧著他,几次欲言又止。秦月朗孩气地舀了一勺醋鱼的浇汁递到江扬嘴边,笑容灿烂:“尝尝看,喜欢麽?” 江扬舔舔那银勺,微微点头:“薄而浓,甜酸适度,喜欢极了。”秦月朗右手执著平底锅把糖醋汁均匀地浇上鱼身,左手舀了一大勺滚油,泼在堆满细姜的鳝糊之上,此时夕阳从侧面照在他的身上,睫毛上一片金光,江扬恍惚觉得他在哭,他含著笑意说:“你居然偷听大人说话,居然还记得这样清楚。” 很多很多年前的某一个傍晚,他们也是这样站在厨房里,他刚刚从御厨那里学会这道他最爱的菜,赶著回来做给他尝尝,卢立本尝过了,说了那样的话,然後秦月朗低著头舔过那只他舔过的勺子,微微的脸红了。 “快二十年了。”秦月朗长长地叹了口气,端著两只盘子走出去,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忘了吧,再想起的时候,我会觉得很难过。” 江扬站著不动,厨房里都是记忆的气息,他不知道怎样去劝解,又觉得没有立场阻止秦月朗的决定,何况这决定看来是最圆满的解决方式。餐厅里一片欢腾,鳝糊中的滚油仍在滋滋作响,醋鱼香气四溢,美味的食物,美丽的夕阳,生死与共的兄弟和情人,这场景应该让人觉得幸福,江扬也觉得幸福,可是他知道秦月朗是玻璃房子里美丽的兽,过去现在将来,都注定只能遥望阳光。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