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绫罗头戴金玉,她的眉宇间却总凝着重重风霜,难得开颜,倪润之静静看着云娉婷,没有上前打招呼,也没有移开过视线。 云家车夫不多时回来,却是镇上只得一家医馆,那医馆关门了,拍了半天门,隔壁出来人,道是大夫被请去乡下诊视,明日方能回来。 “不碍事的,快吃饭。”云娉婷阻住莫问欲再打听其他大夫的心思。 莫问大呼小叫,主仆三人引人注目,颇让人不自在,云娉婷只吃了一点儿便起身回房。 伤口没敷药,留疤还是小事,怕是会发炎感染。 倪润之静坐着,跟同车一行人吃了饭回客房后,他没有洗漱,又下楼来,跟掌柜借了一盏琉璃灯出了客栈。 来时看到的,走得三四里地出了小镇是稻田,此时夜深人静,倪润之一步一步朝镇外走去,不浮躁,也不觉得掉身价,如于闲庭中漫步般,优雅从容。 夜风吹来,琉璃灯罩里的烛火在静寂里咝咝声响,火苗摇曳。 一声声虫鸣蛙叫,倪润之将袍裾挽起压进腰带里,走上田垅,弯下腰,就着暗淡的灯光,在垅上荗盛的野草中仔细辨认,许久,拔起一株有消炎功能的药草。 脚下田垅湿滑粘腻,踩一脚,抬步时如陷淤泥,细小的一道小埂,略一歪便会跌进稻田中,每走一步都得小心。 小半个时辰后,倪润之直起腰,满足地微微一笑。 不错,拔得有一小捧,够今晚敷了,明早出发到下一个地方可寻医馆大夫另行用药。 幸而母亲前些时卧病时自己看了一些医书,多少识得药草。 重病医治无能,识得些消炎药草眼下便够了。 云娉婷不放在心上,莫问急也没法,进了房,侍候云娉婷梳洗歇下了,满心担忧,不敢睡,在床前呆坐守着。 孤寂的一盏灯火摇曳,云娉婷睡过去了,睡梦里却不得安稳,眉心紧蹙,喃喃地不停叫喊,梦魇住了。 “二小姐,醒一醒……”莫问轻喊,云娉婷没回应,竟像是晕过去了。 这可怎么办? 莫问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得敲门声,也不问是谁,急匆匆便拉开门。 入目是一双沾满泥土的黑布靴,袍裾上沾着水渍,再往上,只见来人眉目清润,完美的嘴唇微微上轻挑,浅笑如春风暖人心脾,浑然天成的气度,便此刻身上衣裳脏污,依旧给人洁净优雅之感。 莫问看得痴了,回过神来,看到来人手中小石臼里透出药草味儿,喜得落泪,“您是大夫?大夫,我家小姐像是昏迷了,劳大夫看看。” 倪润之打算送了药过来便走的,听莫问说云娉婷昏过去,不由得大惊。 莫问止住哭泣,揉了揉如核桃般的双眼,将倪润之一把拽进房内,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只要能治好小姐那就是菩萨。 夜深人静,男女相处多有不便,然,云二小姐于倪家有大恩,不能看看情况实不能安心。 倪润之疾步随莫问往房间里走。 云娉婷住了客栈内唯一一间上房,虽及不上大户人家府邸闺房,倒也布置的精致用心,因入住的人秀美如云,隐约生出些许贵气。 架子床上,云娉婷正闭眼睡着,青丝散落,双颊绯红,眉头微皱,似是睡梦里都不得安生。 倪润之心底不由得一拧,不等莫问提醒忙仔细查看云聘婷的伤口,果然发炎了,鲜血隐隐的渗出来,外翻的肉让他一阵心痛。 不是相识的故人,为何每次见到她都如此心如波涛。 若不是莫问在场,真想将她揽入怀中,每次见到她都如同前世见到一般,此次尤为真切。她的手,柔若无骨,冰凉如水,握着,却如同烈日灼心。 人儿近在咫尺,却如镜花水月,捉摸着,可摸不透。 “润之……”云娉婷在睡梦里喃喃喊,声音低细如丝。 倪润之一愣,确定没有听错,的确是自己的名字,只是冥思苦想也忆不起眼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