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当前,答允皇叔只为从权。尚尧有愧。此生我从未以真情待人,母妃早逝,王妃亦不同心。唯有华昀凰是我心系之人。皇后之位,我一定会给她。望皇叔体谅。”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他不是来负疚请罪的,而是以天子之尊来宣示他的志在必得。 如今他才是皇帝,是天子,是九五至尊。 罢罢罢。 这皇位,是一个做父亲的,心甘情愿,拱手相让。 一道宫墙,多年分离,生身父子不得相认。 这些年他伶仃一身在宫里寄人篱下,从未得到过半分亲恩。 到如今父子再为一个南朝妇人反目,得不偿失。 诚王颓然作罢,良久,只问一句“你仍是唤我皇叔?” 只盼从他口中听到一声父亲,只在隐秘无人处,哪怕只一声。 他却到底没有改口。 至今也没有。 山寺禅堂,清晨翠露犹自凝在叶尖,欲坠未坠。 一枚黑子,捏在大侍丞单融指间,恰举棋不定之际,外间脚步声急,蓝衣人影映入窗格。似乎一直心不在焉留意着外面的单融,放了棋子在案上,朝对坐之人微一欠身,起身离座,阔步走到门外,听来人低声禀报。 来人只匆匆几句。 单融颔首,挥退来人,独自静立了片刻,一语不发步回禅堂。 他并不落座,望了对面那人,那人拈弄一枚白子在手,安然低首,竹簪束发,鬓间两缕霜白,一袭青衫洗旧。单融沉吟欲言之际,那人倒先含笑开了口,“且下完这局如何?” 单融目光闪动,笑道,“你我这局留待来日,外面那盘棋,更要紧些。” “到了外间,沈某就不是弈手,只是棋子,凭人驱策罢了。”青衫霜鬓的沈觉垂目一笑,将白子闲闲落下。单融的目光随那枚白子落定,一笑,拱手道,“好棋,在下已输了。” 沈觉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 单融神色敛正,“这几日在下有幸与沈相相聚,品茗对弈,实乃平生快事。盼望日后,多有这般逍遥畅快之时。今日车马齐备,在下奉旨,要护送沈相前往另一个去处。” “不回尘心堂了?”沈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委屈沈相在尘心堂暂居了这些时日。”单融回道,声色一如既往的平和。 “我倒已住惯,是个清净地方。”沈觉自若地拂袖起身。 “沈相不问此行去往哪里?”单融微笑,审视着沈觉的举止。 “问与不问,有何差别。”沈觉长身而立,意态如疏竹,清俊的脸朝了南面,“这雪一下,越发冷了,但愿此行是往南去,早日春风化雪。” 单融与沈觉相视一笑,各自心照不宣。 迈出门外,山寺清风拂面。 走在前面一步之外的沈觉,青衫被风撩起,鬓间那两缕霜白被风一吹,散了几丝,徐徐拂动,落在单融敏锐的眼里,几丝白发格外醒目。 望着这人从容垂袖而行的背影,在宫中久历炎凉的单融,也不由心下唏嘘。 那个初入北齐时憔悴狼狈却仍清傲的少相,正是英华茂年,如今风采仿佛依旧,却已无声无息的,白了两鬓——孤零零被囚在方寸之地,做了两年的囚徒,与外间音讯断绝,想来何等孤困煎熬。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