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独坐沉思。 单融隔了屏风,忧心忡忡探看,见那孤清身影离了御座,徘徊窗下片刻,斜靠在了锦榻上,也不知是否歇息了。正踯躅间,觉察身旁侍立的宫人齐齐跪下,一惊回头,只见月光斜照的太微殿前,衣带蹁跹行来的,竟是素衣低髻的皇后华昀凰。 单融屈身,方要开口,被皇后拂袖止住。 华皇后淡淡摇头,隔了屏风,望了窗下斜卧锦榻的身影,良久静立。 她一头青丝松松低挽,半粒珠翠不着,粉黛卸尽的容颜,皎洁犹胜月华。屏风隔开两个静默的身影,那一头无声无息,这一头脉脉凝望。 夜风从敞开的殿门外吹入,吹起皇后的衣带,屏风后传来皇上一声咳嗽。 皇后低低一叹,终究还是缓步走向了屏风后…… —— 静谧如水的月光照入床帏,睡得并不安稳的姜璟,朦胧中觉察身旁的女儿抽动了一下身子,像是梦中惊悸,忙轻轻拍了拍她。 睡梦中的殊微一翻身,梦呓般喃喃道,“拿香囊……殊微记得了……” 姜璟一怔,手略略僵了。 殊微的呼吸短促,口中又含糊道,“拿给皇后……是,祖父……给皇后……” 第二十一章 上 惟妙惟肖的兔子,缀作眼睛的两粒珠子泛出红光,殷殷如饮人血……于从玑赫然睁开眼睛,从将睡未睡的困倦中惊醒,一头冷汗。 残烛已熄,月光凄凄照入床帏,半枕寒凉。 从玑合上眼,那香囊又浮现在冥冥黑暗之中。 彻夜纷乱梦魇,似醒非醒间,又见殊微怯生生捧了那香囊,用一双小手呈给皇后的模样。于从玑翻身坐起,竭力捕捉脑中那一丝幽魂般游走的疑窦—— 若不是殊微恰恰在皇后面前,要将香囊给小皇子,那暗藏香囊中的杀机绝不易觉察;倘若殊微将香囊丢弃,只怕再无从追查。果真一切都是“恰好”?可殊微只是一个五岁女童,他想不出,谁能将计谋用在一个足不出府的孩子身上。 千头万缕谜团,已被于贞用一条长索悬梁,截断在关窍处。 这恶奴畏罪自裁,身后一切清理得干干净净,将他的居处掘地三尺,连半点纸头也找不到。从玑恨到彻骨,懊恼自己没有早早让父亲逐走这个小人。 府中四名管事,追随父亲多年,个个可称能人。唯有这个于贞,出身卑微孤苦,原是小小护卫,因舍命为父亲阻挡过刺杀而被一路提携至今。除了一身横蛮功夫,并无别的本事,却恶习满身,贪色好酒,屡次触犯府中规矩,另外三名总管也不屑与之为伍。唯独父亲,一再回护此人,甚至连大哥也劝父亲逐走于贞时,父亲却说道,若论忠义,君子未必胜过匹夫。 当时从玑心中大大的不以为然,却没有胆量反驳父亲。若是自己早早看清于贞的真面目,也不至有今日的养虎遗患。于家的福祸命运已系于一线;妻子涉罪被禁足在府中密室,由宫中来人看守;父亲眼看着已是病入膏肓之势……夜已寂静,半床空冷,枕边人不知是否将成黄泉鬼,郑家此时还不知消息,若是知道了也只怕是上下惶恐,自保不暇。这门姻缘是两姓联姻,尊奉父命,对这个千娇百媚的妻子,从玑甚至不知自己有情无情,只知彼此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能相敬如宾也就罢了。如今,想到她那样娇纵惯了的身子,孤陷囹圄,却不由生出怜意……毕竟是结发人,从玑绝不相信郑氏会有祸心,她既无机心,更无胆量。他仍存了一线希望,想要查清罪首,至少令她脱去死罪。 天威难测,萨满一案震动满朝,一天之内已接连有五位大臣,因与萨满牵涉甚深而锒铛下狱。三年前血洗宫闱的一幕,众臣记忆犹新。以皇上的性情,一旦动了真怒,铁腕之下,再敢言的谏官也噤声惜命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