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门外铁门被打开了,只见张春把伞丢在狭小的天井里,脱了鞋光脚进来,带出一溜水迹。 看见厨房门口的父女俩,她径直就往卧室走,说着:“我去杭州几天,裴雅,你身体好点了吗,还呕吗?” 裴厚德很是愤怒,很想冲进去质问妻子为什么丢下女儿死活不管,可他还是忍耐下了,像是已经不在乎这些话,转身回了厨房。 卧室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张春迅速整理出了一个拉杆箱,出来上了趟厕所,到厨房瞄一眼,喝了杯水后,从皮夹里拿了两百块钱给女儿让她白天买饭吃,就急急忙忙就出门去了。 裴厚德做好了烂糊面,盛了一碗放在桌上,解下围裙就去换衣服,没多久便穿戴整齐,拎着四四方方的公文包出来,跟女儿道别上班去了。 铁门关上,金属撞击的余音很绵长,裴雅缓缓吃下烂糊面,可能发过烧了,口中寡淡无味,放了杏鲍菇和虾仁的面应该很鲜很鲜,但她什么味道也吃不出来。 家里好安静,家门外,雨声、路过的邻居打招呼声、自行车铃声、摩托车电动车发动声,分明嘈杂的世界,她却被封闭在没有声息的屋子里,从前渴望的不被“看管”的日子,原来是这样的吗? 楼上传来手机铃声,裴雅放下筷子上楼来,不小心一脚踩空,膝盖硬生生磕在木头楼梯上,刚好剐蹭在失修的毛刺上,扯掉一块皮。 她疼得皱起眉头,但手机还在响,赶紧上来接电话。 果然是学校打来的,通知她下周一去报到,会有培训和值班的安排,自然教学方面的考核,早在暑假结束前就通过了。 终于要上班了,裴雅心里格外平静,说不上高兴,但也不再抵触。 放下手机,听见电瓶车发动的声音,靠近后在他们家楼下停了停,她没敢到窗前去看,但不看也知道,是唐姚。 打开微信,朋友圈里还有娇娇昨晚的关心,她这才回了一条:我好多了,娇娇,我妈去杭州了,你晚上来我家洗澡吧。 当唐娇看到这条消息,已经完全睡过头了,昨晚的酒让她睡得格外死,其实妈妈来叫过两次了,她一翻身说再眯五分钟,睁眼闭眼就是半个小时。 手忙脚乱地洗漱穿戴,撑着伞飞奔出去,遇见汪美丽买菜回来,笑着问她:“昨天你们又聚餐啦?” 可唐娇顾不上回答,边跑边应了声:“汪阿姨,我要来不及了……” 汪美丽笑呵呵:“小姑娘,慢点跑。” 走进家门前的小路,下意识地看了眼裴家,从铁门的栅栏缝隙里,看见文文一个人坐在客厅,她拍了拍门喊:“文文,身体好点了吗?” 裴雅刚吃完面条,擦了嘴迎出来,没出天井,就被汪美丽阻拦说:“别出来了,下雨呢,你多睡睡觉身体才好得快,下午阿姨给你烧鸡汤。” “爸爸给我弄了童子鸡,阿姨我自己会弄的,不麻烦你了。”隔着铁门,裴雅应道,“我已经好多了。” 汪美丽说:“你爸爸妈妈太忙了,阿姨现在退休在家很空的,有什么事跟阿姨说,别客气啊。” 她说着,就去和边上的邻居打招呼,宣传今天菜场里鳝鱼便宜,而且是野生的,招呼大家去买来补补身子。 裴雅退回来,收拾了自己的衣服要放进洗衣机里洗,里面已经有爸爸换下的衣服,她把颜色分类分批次洗,却在爸爸的裤子口袋里,摸到一支没拆盒子的口红。 挺好的牌子,三四百一支,就算自己不买化妆品,这些东西她还是知道的。 “送给妈妈的吗?”裴雅想了又想,放回裤子口袋,把裤子放在边上先不洗了。 待洗衣机启动,走回客厅,冷不丁想起昨晚爸爸打电话时说的话,说的话并不重要,而是那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对信赖和愿意依靠的人,诉说辛苦和不易。 她回头看向洗衣篮里的裤子,心紧紧揪起,最糟糕的事,到底还是要来了吗? 雨越来越大,颇有要压倒酷暑的气势,为下一个季节的来临蓄力,然而高峰时段下雨,打车只会堵在半路,唐娇硬着头皮挤地铁,浑身湿漉漉地赶到公司大楼。 幸好,上电梯的高峰过去了,踏进电梯,从包里摸出手机,更幸好,还有十分钟才迟到。 电梯到楼层,门一开,唐娇就飞奔出去,郭旭东从后面挤出来,刚好看见一支口红从她身上掉落,他弯腰拾起,再往前看,唐娇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