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他们经常绕路碰在一起, 今天就干脆光明正大地一起走了。 晚上的乡镇小路十分幽微, 路灯昏黄,远远传来麦子的清香, 以及蛙叫。 “看来明天会是个晴天。”涂白盯着天空的群星说。 “嗯。” “你就像黑夜,拥有寂静与群星。” 于真真侧脸看他。 涂白笑着说:“突然想起这首诗,聂鲁达的,觉得这句话特别美。” “噢。”于真真点头,双手略微撑了撑书包带。 夜色笼罩,虫叫一下一下。 虽然显得不合时宜,于真真开口问:“你父亲是后天下葬吗?” 提到这个话题,涂白的目光从星空上挪下来:“嗯。” 脚下是泥土地,被踩得紧密无声,走起路来没什么动静。 “家里的一些亲戚会来,会简单地办个酒席。记得让你和你爸妈都来吃饭。” 这是镇里的习俗,老人去世都要办酒席。 “你会上完初中吧?”于真真忐忑地问。 “咱们是九年义务制教育呢,初中不怎么花钱,会上完的。”涂白安慰她。 “那高中呢?” “我也不确定。不过我想上完。” 于真真也不是故意想提起这个话题,是昨天晚上听她爸妈聊天,说涂白家里这情况,就看这次有没有什么亲戚能够帮他一把,否则他奶奶也是大病小病不断,涂白年纪小,十有八九要去辍学打工。 镇上穷,所以这种流浪的、父母已亡的、离家出走的孩子非常多,变成小混混的也特别多,很多其实也不坏,就是没钱,有个什么大哥带着能吃能喝,也就跟着去了。 于真真初一有个同学叫作余童的,就成了小混混,还勒索过她在隔壁小学的表弟。 于小豆的哥哥是异母的,脑袋还有点轻微的问题,老是被一些混混教唆打架,也让他们家非常头痛。 涂白本质当然是好的,但于真真仍然免不了担心他。 这个问题,实际上涂白自己也没办法解决。 昨天晚上,他跟着奶奶在家里算钱,来来回回也就算到了两万多的存款。如果让他上高中,也许第一个学期就要交掉一半多,奶奶就希望这次亲戚来有能不能伸援手的,但涂白很悲观,父亲跟亲戚来往不多,有能力支持他的也少。 “你弟弟是不是明天晚上就要回来了?”涂白岔开话题。 “对。他要上初中了。以后我要搬到阁楼上睡。” “那好啊。我就是单独在楼上睡,很清静。” “可是我会害怕的。”于真真说。 涂白想了想:“你有手电筒吗?” “有。” “在床边放手电筒,看见光就不怕了。” 见于真真还是不安:“你都上初中了,也该知道这个世界是物质的,没有鬼。” “不要跟我提那个词。”于真真说,她好不容易让自己忘记。 涂白伸出双手,故意凑脸过去,吓了她一下。 于真真伸手打他。 涂白笑着说:“你怕什么呀?你父母就在楼下,再不济还有我呢,我就在你隔壁。” “可是你那么远。” “下次从你窗口牵一根绳子出来,有什么动静,你拉一拉绳子我就知道了。” “你以为拍戏呢。”于真真抿嘴笑。 涂白也笑:“真的。要不是怕人看见,我很想这样弄。还可以在绳子两头分别系一个纸杯,这样就是个传声筒,你有话对我说就拉拉绳子,然后对着纸杯口说:涂白,涂白,你听到了吗?我说:真真,我听到了,有话请传达。” 于真真被他描述出来的场面逗乐了,如果真的是那样也还蛮好的。 涂白接着说:“这样我每天就能像你请教语文题了。” “谁要教你语文题了?” “那教我英语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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