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夏老头对于公司已经无力掌管了,听到的消息也是下面的人在各种斗争之后想让他听到的,并且往往拖延很久。 所以当他知道世界信息技术博览会就要召开,而他们甚至还没能弄到一张邀请函的时候,几乎是暴怒的:“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茂华这么大的公司,一张都没有?你们现在才告诉我?” 被推出来汇报这个消息的年轻人头也不敢抬:“……岑副总之前一直说政府会邀请我们的……后来听说其他公司接到了邀请,就让张经理去问……”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夏老头艰难地从他没什么条理的解释中分辨出来,过于自信——或者自负——的副总,起初坐那儿等着官方主动邀约,后来意识到事情苗头不对开始熟练地甩锅而不是试图解决问题。然后就是踢皮球,相互指责,并且拿这件事情作为又一轮的派系斗争的□□,期间再度牵扯到公司转型转还是不转、电子娱乐领域的业务发展还是不发展、发展哪里来钱……等等一系列问题,重新回到这一年群龙无首之后车轱辘来回转的彼此攻讦上。 夏老头捂着心口,艰难地说话,声音像是一只破败的风箱:“叫岑xx给我把事情解决了!他要是不能保证我们的人坐进会场,就给我滚去分公司!” 传话的人头也不敢抬地走了。夏老头颓然跌进了沙发。 他现在是没牙的老狮子了,耳聋眼花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可是这件事情,讽刺的是,连他一个糟老头都知道,茂华再大,在电子信息技术领域还是个初学者,空有背后母公司庞大的投资支撑,但暂时还缺乏独立的、可以让它脱颖而出的技术,不得不小心谨慎,慢慢发展。而下面的人呢?蒙着头打得一塌糊涂不说,竟然狂妄到认为不去争取,会主动有人请你去?!你何德何能呢?凭着那些现在逐渐卖不出去的楼盘吗?跨行还如此嚣张,不是擎等着把自己作死吗? 夏老头喘息着,发出无声而可怖的苦笑。 他不知道在原本的世界线上,这个时间的他因为外孙和夏时辰完婚,已经没有什么遗憾地在睡梦中逝去了。但如果他知道,估计心里会十分复杂吧? 是老了,没什么牵挂和遗憾、心念圆满地早早死去,还是病体支离、强撑着一口气不敢死、为了后代和产业忧思不已,比较幸福呢? 死得放松和活得艰难,还真是不知道哪一种对夏老头比较有吸引力。 可惜现在的他没有选择。他跟时辰打了好几个电话,难得妥协、主动低头,可对方恭恭敬敬叫着他“夏伯伯”,转头给他又送吃的又送药,还说给他请保姆,就是不接茂华的茬。 夏老头知道自己迎不回这个年轻人了,而这种无力和懊恼现在还只是盘亘在胸口,等到世界信息技术博览会召开,当他通过直播看到那个年轻人被主持人热情邀请、在全世界五百强企业代表、多国高官、全球顶尖智库代表……的掌声中,西装革履地登台,沉稳笃定地展示着一种此前闻所未闻的技术的时候,这种懊恼和后悔的感觉才真正发酵出来,铺天盖地地击打在他干瘪苍老的胸口,击得他心头灼痛。 . 世界信息技术博览会召开的那天夏楠音在夏家陪着夏老头。他内心并不太愿意陪伴一个日益喜怒无常、说话也开始含混的老头,但老管家犀利的视线让他感觉被洞穿了。 “——你有义务让老家主开心。”管家警告着,用戒备的眼神盯着他,他感到背后战栗。 无论他如何乖巧地微笑,这个老人都总是看穿他的口不对心。 他只能屈服。因为哪怕是令他不满足的一个月一百万的遗产,那至少也要让夏老头愿意在遗产分配的文件上签字并交给律师公证才行。而他不会怀疑老管家对夏老头有着影响力。 夏楠音不得不陪着老人看电视,听主持人高亢的介绍,听与会嘉宾讲一些他几乎一个字都听不懂的东西。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