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在后面撑着,风大浪急,郑雄在前头站不住。 “那一晚你也在,齐鹤鸣同苏万彻举止如何?” 谢小山回忆起那晚的情形,慢慢说道:“他二人甚是相熟,熟到什么程度呢?大约就是一起抢花魁喝花酒的情谊,”他说秃撸了嘴,看了江微之一眼,“随口说说,我也没去过。齐鹤鸣言谈间十分的嚣张,声声说着要去营州找他爹去。” “将此人务必看好了。”江微之安排了他一句,这才道,“常少钧、苏万彻,都看好了。” 谢小山说是,眼睛落在舅兄案上的一沓素笺上。 “这是谁的笔记?怎么还订上了。”因着舅兄不备,谢小山伸手一捞便将素笺拿在了手中,“种梨记?谁种梨?舅哥怎么还想着种梨了?” 他揭开第一页,张口就念了出来:“公主极爱食苦,草叶为佳、药丸次之,偏其人甜甚……” 他读到此,顿觉不妙,抬头撞上一双星眸,载着两把杀人灭口的利刃。 江微之手指轻动,案上的一根蘸着墨的毛笔便砸上了谢小山的脸。 偏偏谢小山是个不怕死的,为了拿住舅兄的把柄,他一目十列,将余下的字一股脑念出来:“今送一鹤入宫,仙鹤长寿富贵,堪配千岁,岂料公主不喜……谢丘满舌生花,妙语解颐,吾甚羡之,公主之心,如道山学海,还需百折不挠、苦苦攀登……” “哈哈哈,四哥,没看出来您这么仰慕小弟,那便对我好点啊,小弟会不吝赐教的!”他跳着脚作死,向着舅兄叫嚣,接着一方砚台便砸了过来,谢小山一矮身子,砚台便从自己的头顶飞过去,他死里逃生,还未来得及庆幸,就被舅兄一脚踩在了地上,把他手中的札记夺过来。 江微之扬了扬手中的札记,脚在谢小山的身上用了八分的劲儿,踩了踩。 “若是传出去一星半点,你就死外头,只当我妹子没定过亲。” 江微之将那札记往手里一握,扬长而去。 谢小山悻悻地站起身。 这人怎么就从来不受威胁呢?无论是处在什么情形,他永远是那附近气定神闲的模样,说好听点是泰山压顶岿然不动,说难听点就是拿班做势。 真是气人,谢小山从地上爬起来,撒丫子就追了上去。 “府里头一定为我备了饭了,送上门来的外甥女婿,不得好生招待着?”他自恋地跟在了舅兄的后头,往前厅而去。 厅中果然摆了宴,除了抱恙的老太君,江家的四个男人一个不少,周夫人同两个儿媳妇皆在堂,几个小孩子跑来跑去,平添了几分喜气。 谢小山有些受宠若惊。 大舅哥、四舅哥在场便也罢了,这二舅哥坐着轮椅、三舅哥伤了右脸,却也在列。 许是不将谢小山当外人,一家子用饭使筷,吃的静默无声,待用完了餐,才在花厅寒暄起来。 “……璀错自幼同姥娘家亲近,她祖家也乐的将这事交给咱们来办。”周夫人同谢小山说起璀错和他的婚事,声气和蔼,“虽是从宫里出嫁,总不能事事仰仗仁寿宫,届时家里头的女人们挑几个上得了台面的,进宫陪着她,好歹送个嫁,哭一场。” 谢小山听得心情激荡,他惯是会讨人喜欢的,专拣好听的话来哄人开心。 “舅母惯来为璀错操心,连这等细枝末节都为她周全,甥婿感激不尽。”他看着周夫人说话,还不望向着几位嫂嫂点头致谢,“届时哭的怕是我那公主表妹——她打小同璀错一起长大,若是璀错出嫁了,就剩她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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