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眸色波动,对上她的眼,那双努力露出平淡眸色的眼睛,终于是没忍住,在这张日夜烧灼思念的面容前,淌下一滴清泪来。 那滴眼泪,顺着男人不再平滑光整的眼角和面颊,从岁月中穿梭而过,埋入脖颈线条之中。 圣人双手微颤,面色悲痛,艰难开口,“你该是我的女儿啊。” “啪嗒”一声,苏细手里的茶碗砸在地上,碎裂成片,那朵水雕出来的牡丹花也变成了一滩普通的茶水。 暖阁内陷入沉寂,茶香弥散,苏细的眼中只剩下一个似乎马上就要痛哭流涕的中年男人。 而不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圣人。 苏细万万没想到,她苦寻良久的父亲竟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陛下……”苏细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明明在之前,她有太多的话要骂她的生身父亲,有太多的责备要甩到这个男人的脸上。 她想质问他,为什么要抛弃她的母亲,为什么这么多年了置她于不顾! 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只是坐在这里,面对着这个男人,除了眼眶通红,喉咙哽咽之外,脑袋里一片空白,千万思绪飞速而过,却什么都抓不住。 “当初我与你母亲于牡丹楼初见,我拾到了你阿娘的帕子。” 圣人抖着手,从宽袖暗袋内抽出一块细长的帕子。这块帕子上绣一朵漂亮的牡丹花,可因着时间实在太长,所以这块帕子已非常陈旧。 即使男人用心保存,也不能避免它渐渐泛黄抽丝。 “你阿娘是个极可爱的人。”圣人小心翼翼的将帕子摊开在案上,“我去还帕子的时候,正巧有只狗儿跑了过来,你阿娘就跳到了我身上。” 男人轻笑一声,语调渐松快,“我当时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人。” 苏细盯着那帕子,突然想起那页纸,她想,她大概明白阿娘是什么意思了。 这么多年,阿娘没有怨,没有恨,她始终念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阿娘她不怕狗。” 摩挲着帕子的圣人一顿,面露惊愕的朝苏细看去。 苏细抿唇,微侧了侧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圣人咧嘴笑了笑,四十出头的年纪了,竟还显出几分坦率的可爱来,“我知道,其实,我怕狗。” …… 乾清宫外,顾韫章立在白玉栏杆处,握着手中盲杖,仰头望天。 天际处晚霞如火,触目惊心,似要将天烧出一个洞来。 “顾大学士难道不好奇陛下在里头跟细细说什么吗?”顾颜卿从拐角处踩着石阶上来,站到离顾韫章三步远的地方,顺着他的方向朝晚霞看去。 “今日的晚霞真是不错,只可惜,顾大学士看不到。”顾颜卿双手扶在栏杆上,目光从晚霞上移开,落到顾韫章脸上。 顾韫章半个身体浸在金色的晚霞之中,那套玄色长袍浑身都沾上了光亮,更衬得面白如玉。 “啪嗒”一声,两人身后殿内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茶盏落地声。 顾韫章面色一变,径直疾行几步。 守在门口的和玉看到疾走而来的顾韫章,赶紧将人拦住,“顾大学士,无碍的,只是顾大娘子不小心砸了只茶盏。” 和玉话罢后,才恍然回神似得朝顾韫章身后看了看,这顾大学士方才瞎着眼是怎么走这么快的? 顾韫章比和玉高了半头,他看着面前紧闭的殿门,静站良久,听里头果真没了动静,才缓慢转身,重新站回到栏杆处。 顾颜卿见顾韫章回来,嗤笑一声。 顾韫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