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抿了抿樱唇,心中有了决断,轻声道:“回姑娘,先父生前是个举人,锦瑟以前跟着父亲学过几个字……”说着,她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脸色有些泛白。 这个锦瑟竟然是举人家的姑娘!这一点连端木绯也有些惊讶。她早就看出来以锦瑟的名字与举止,应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却没想到她父亲生前竟然是个举人。举人可以当官,可以免税,多的是亲戚邻里奉承,甚至乡绅去送银送屋,是以有穷秀才,却没有穷举人。 锦瑟一个举人家的姑娘,即便是父亲没了,也该有些家底,不至于沦落到卖身为奴的地步才是…… 端木绯直接问道:“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锦瑟身子一颤,唇色惨淡。她咬了咬下唇,才颤声说起了自家的事。 锦瑟本姓柳,柳家是豫州奉贤镇的富户,家中良田千亩,耕读传家。十多年前,她的父亲中了举人,虽然多年没考上进士,但柳举人不过三十几岁,并不着急,干脆就在家中潜心教兄长读书,家中和和美美。 直到去年冬季,柳举人受友人之邀去茶楼品诗论画、谈古论今,没想到灾祸就来了。 那一日,他们说到兴处,偶然提到了以诗画闻名的王寅,为他的死惋惜了一句,谁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就有人把柳举人的一句感慨告知了豫州镇守太监章安,章安说王寅所著《通鉴论》非议朝政,被今上斥其“悖逆之心,狂肆逆恶”,下旨将其斩杀,柳举人胆敢为王寅辩护,就是对今上不满,冠以“妄议朝政、大逆不道”的罪名,将其抄家。 柳夫人不愿受辱,在官兵抄家前就悬梁自尽,柳举人被押入大牢,不堪重刑丢了性命,其余男丁发配千里,女眷沦为官奴…… 不过短短一日,他们柳家就家破人亡了。 她本来也该在抄家那日就随母而去,却被乳娘救下,乳娘悄悄给官兵塞了银子,她才没有入教坊,而是到了官牙手中,阴错阳差地被送入了京中。 少女说话的同时,眼眶已经通红,泪水盈满了眼眶。她微微仰起小脸,不让泪水落下,粉藕般的颈项线条极其柔美。 她闭了闭眼,缓和了一下情绪后,才继续说起来。 她来了京城后,就在钱牙婆那边学规矩,一日钱牙婆从外面回来,似是心情极好,说以后她要享福了,永昌伯府的伯夫人要买两个漂亮的丫头给儿子做通房,她不想做通房,也不想为妾,所以那日来了尚书府才不顾规矩试着一搏…… “……姑娘那日愿意留下锦瑟,对锦瑟而言,是救命之恩!”锦瑟屈膝郑重谢道。 她是柳家人,不能有辱家风,若是那一日端木绯没有收下她,她想她可能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今年已十二岁了,比四姑娘大了三岁,就算以后四姑娘带着她去陪嫁,以她的年纪,也不会被当作笼络姑爷的通房人选。 想着,锦瑟暗暗松了口气,神态优雅而恭敬。 第77章 表哥(一更) 端木绯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会从锦瑟口中听到永昌伯府,再想起那日寿宴上发生的事,她不禁唏嘘地叹了口气。这普通人家若是给府中公子寻通房妾室,那也是从家生子中挑选,可是永昌伯府却要从外头买丫鬟回去,这背后十有八九有不可告人的缘由…… 端木绯又捧起了茶盅,眸光闪了闪。 这柳锦瑟委实可怜,能帮一把倒也无妨,只是听她言辞之间透着几分不卑不亢,如非必要不愿自称奴婢,显然心气有些高,以祖母楚太夫人曾经所言,这样的人,心思太重,忠心有限,不适合贴身服侍。 不过,端木绯当日既然决定留下她,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先用着再说吧。 “那你以后就给我伺候笔墨吧。”端木绯一边说,一边走到了书案前。 锦瑟应了一声,半悬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立刻上前给端木绯磨墨铺纸。 淡淡的墨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外头的夕阳在不知不觉中彻底落下,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夜幕中,月牙如钩,淡淡地散发着幽光,月色朦胧,蝉鸣阵阵……仿佛弹指间,三个夜晚就一下子过去了。 在京中上下的翘首期待中,七月初三终于来临了。 大盛朝已有一百余年,时至今日,早已是重文轻武,因此在武举上也是讲究“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如果参加武科的武举人在答策的笔试中不合格,则不能参加之后的武试。 相比文科会试要在考场中三天三夜方能出来,武举的答策显然轻松多了,千名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