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瞥了一眼那写得密密麻麻的折子,随口道:“有些人啊就是改不了做文章的习惯,折子写得啰啰嗦嗦的,一大页都说不完一件事,多亏了阿隐替朕整理出来,省了朕不少事。” 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在夸岑隐能干。 耿海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眉心微蹙。 乍一看,岑隐把那些折子概括大要是替皇帝分忧,但实际上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皇帝慢慢地就会养成只看岑隐这些条子而不看折子的习惯,这么一来,以后岑隐想要动手脚就简单多了,等于给了他干预朝政和篡改诏令的机会。 这些阉人还真是惯会玩弄权术,争恩夺宠。 耿海的眸底一点点地变得深邃幽暗起来,这个岑隐比他以为的还要不好对付。这一刻,耿海几乎有些后悔自己离京三年了,当时就该应了皇帝的“夺情”。 皇帝漫不经心地拿起折子上那张岑隐写的条子一目十行地看着,第一本折子就是关于北燕使臣的。 理藩院吴尚书上奏请示皇帝,以述延符为首的北燕使臣何时回北燕。 北燕使臣回国是五个月前就定下的,但是自从北燕新王继位后,这件事却一拖再拖,如今算来,这些北燕使臣来到大盛已经整整一年了,也没个旧例可循。 吴尚书的言下之意是请示皇帝,这些北燕使臣该如何处置。 皇帝一边看条子,岑隐一边有条不紊地口述大要,然后话锋一转道:“皇上,臣以为也该送他们回去了……” 皇帝惊讶地扬了扬眉,完没想到岑隐会这么说,放下了手里的条子,缓缓地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岑隐继续道:“如今北燕新王登基,这新王与故去的先北燕王似乎并不和睦,要是继续留着那些北燕‘旧’臣,臣唯恐引来新王多思,以为大盛想要插手北燕的‘家务事’,助先北燕王一脉复辟。” 好一会儿,这书房里只剩下了岑隐那阴柔的声音回荡,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却彷如一记记重锤般重击在皇帝的心口。 皇帝转动玉扳指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面沉如水。 是他大意了! 阿隐所言甚是。 “这件事事不宜迟。”皇帝果断地说道。 岑隐应了一声,顺着皇帝的话说道:“皇上,那不如就让耿世子即刻启程送人回北燕吧。”说话的同时,岑隐朝耿海望了一眼,那红艳的嘴角勾出一段意味深长的弧度,如同一把利剑般朝耿海直刺过去。 耿海瞳孔微缩,暗道不妙。 他本来觉得北燕使臣回不回北燕与他无关,因此完没插嘴,却忘了他之前为儿子领了送使臣回北燕的差事,今日却是给了岑隐这奸滑的阉人可乘之机。 耿海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本来,在先北燕王还在位时,护送北燕使臣回北燕的差事那可是一件美差,无惊无险,又能立下军功,可是现在北燕那边状况不明,大盛派去北燕的使臣都快三个月了,还没有回来,也没有音信。 这趟差事太危险了。 岑隐这一招是阳谋,这分明就是在报复自己刚才告他的状。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绕个圈子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出手真是太狠了! 耿海的眸中寒意森森,表面上却是言辞凿凿地说道:“皇上,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北燕那边情况不明,我大盛还是应该以静制动,静观其变才是。” 岑隐看也没看耿海,气定神闲地对着皇帝说道:“皇上,此事事关两国邦交,还是宜早不宜迟,应让那北燕新王看到我大盛的诚意,方好继续维持两国之好。” “皇上,耿世子年轻有为,众所周知。臣实在不知除了耿世子,谁还能担此‘重’任。” 岑隐满是溢美之词,然而耿海却笑不出来,眸子越来越幽深,颈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淌下涔涔冷汗。耿安晧是他的嫡长子,也是他最出色的一个儿子,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的儿子决不能以身涉险。 皇帝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右手握了又张,张了又握。阿隐所言不差,这件差事事关两国和谈,不容有失。 耿家人,他放心。 皇帝看向耿海,朗声道:“耿海,这件事还得你家安晧出马。” 耿海的心急坠直下,仿佛一下子坠入了无底深渊一般。 耿海的心久久无法平静,眼底似是酝酿着一场风暴。 就在这时,內侍来报说,大皇子和耿世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