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加快了步伐,一把拉住了他空闲的右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掌心干燥温暖,掌心有几个粗糙的薄茧。 “……”岑隐浑身剧烈地一颤,下意识地停下了脚。 岑隐一动不动地站着,他的理智告诉他,他该缩回手,但又舍不得掌心的温度。 她的手与他迥然不同,细嫩,光滑,而又温暖。 一种让他眷恋、让他不舍的温暖。 两人皆是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岑隐突然动了,牵着端木纭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端木纭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唇角翘得更高,笑意蔓延到眼角眉梢。 她的笑容那么温柔,那么璀璨,仿如那阳春三月的春晖。 一路无语。 两人在岑隐的引领下一直来到了帝陵东北角的副陵。 岑隐把灯笼放在了一边,在偌大的墓碑前跪了下去,端木纭也跪在了他的身旁。 两人恭恭敬敬地对着墓碑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行过礼后,岑隐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前方的墓碑,神情凝然不动。 他依旧没有说话,但是浑身的气息却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透出一股子深邃的悲凉与思念。 岑隐跪着没有动,端木纭也没有动。 时间沉默中缓缓地流逝。 端木纭心头泛起一种酸楚的痛感,一点点地蔓延开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岑隐盯着墓碑上的“薛”字,率先开口道:“我的本名叫薛昭……” 岑隐幽深的眸子更复杂了,他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与人提起这件事,他本以为他会让这个名字永远淹没在那遥远的过去…… 他何曾想到有一天,他会主动告诉一个姑娘,他真正的名字,他真正的身世。 端木纭看着岑隐轮廓分明的侧脸,静静地聆听着,神色恬静。 虽然没有人跟她说过岑隐的身份,但是早在当年华藜族族长指认岑隐是他的外甥镇北王世子时,端木纭就隐约猜到了岑隐真正的身世,只是从来不曾向岑隐求证罢了。 此时此刻,端木纭的心头复杂了。 她很高兴岑隐愿意告诉自己这一切,但又同时为他感到悲痛,她简直不敢去想象这过去的十几年来,岑隐是如何一步步地从家破人亡的悲痛中,走到了今天。 他太好了,好到让她心痛。 岑隐继续说着:“我是是镇北王薛祁渊之子。十六年前,耿海奉慕建铭之命找北燕借兵,一夜之间剿灭了镇北王府,还栽赃薛家通敌叛国。那一夜,薛家满门皆灭,唯有我与姐姐薛晗死里逃生。” “姐姐带着我一路逃到了扶青城,后来姐姐也死了……” “从那天起,我就是为了报仇而活着的。” “我从北境千里迢迢地来到京城,设法进了宫……一步步地来到慕建铭身旁,设法赢得他的信任,一步步地把朝政把控在手心。” “……” “……” “我与慕炎终于为我们的父母洗雪冤屈,我们终于如愿了。” 从头到尾,岑隐的声音都没有一丝起伏,仿佛他在说得并非是他自己的故事,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他身侧的那个灯笼中的烛火猛地跳跃了两下,火光在岑隐的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他面无表情,可是那幽深的眼眸中却泛起了浓浓的哀伤,更多的是无力。 端木纭依旧静默,静静地听着。 岑隐的双拳握得更紧了,手背上浮现根根青筋。 他深吸一口气,艰声又道:“但如今,我却不能再光明正大地跪在父母和姐姐跟前了。” 他不能让世人知道,他是薛家的人。 他是心狠手辣、独断横行、擅权专政、肆意妄为的东厂厂督。 这已经是他的一部分,不,应该说,这是现在的他,也会是以后的他。 岑隐突然动了,转头看向了跪在他右手边的端木纭,盯着她在灯光中尤其清亮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明白吗?” 他是活在阴暗深处的人,见不得人,也见不得光,现在是,将来也是。 而她不同。 她,是他这一生最灿烂的阳光。 他们两个天差地别,一个是光,一个是影,不该携手,不该并肩,不该奢求。 “……”端木纭看着他,还是沉默,樱唇紧抿。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