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叔公家的大门,马伯文看到了一地狼藉。 院子里有破碎的瓷器,还有牲畜的粪便,瘸腿的凳子,以及满地鸡毛和碎瓦片。 马致山进门之后便朝正在哭泣的女眷吼道:“除了会哭,你们还会做什么?家里这么脏乱没有看到吗?爹还没有死呢,你们都给我闭嘴!” 马伯文忽然有点想念刚刚离开的家,那里虽然空荡荡的,但是干净而又温暖。 不等马致山带路,马伯文径直朝叔公的房间走去。他虽然离家数年,可叔公家里的格局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撩开门帘,叔公的儿子和孙子都在床跟前站着,他们看到马伯文,纷纷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马伯文回来了又如何,他救不了他们的! “叔公!”马伯文走到床前,握住老人颤巍巍举起来的手。 “伯文,能够在闭眼之前见到你,叔公,高兴。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传来,马东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似乎只要一口气上不来,就会马上离开这个世界。 马伯文上前扶着叔公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他轻轻地拍着老人的后背,替他顺气。 斜靠的姿势让马东阳缓了过来,他的喉咙滚了滚,两行眼泪顺着苍老的脸颊落下。 “马家,在我手上败了。我没脸去见列祖列宗啊!呜呜呜……” 马伯文理解叔公现在的心情,可他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他所念的书,所学的知识,在燕京的所见所闻告诉他,新旧更替是必然趋势,他们应该仰仗的不是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而是自己的双手。 房间里紧跟着传来哭声,马东阳的孙子们跟马伯文差不多大的年纪,他们哭的不是爷爷,而是自己的未来。 如果,他们家不是地主家庭,那该多好。 此时的马东阳已经无暇顾及子孙,他牢牢抓住马伯文的手,“伯文,答应叔公两件事。” 人之将死,若是不答应,他怕是会死不瞑目。这么一想,马伯文温声开口道:“叔公,您请说,只要我能够做到。”要是超过他的底线和能力,他也没有办法。 “第一件事,请你看在同为马家族人的份上,拉扯一把你的堂兄弟们。” 马伯文点了点头,“这是肯定的。” “第二件事,你一定要休了乔婉,她不是个好妇人。这些年你不在家,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村子里的名声都烂透了。如果你爹娘还在,肯定也是跟我一样的想法。” 这一次,马伯文没有回应。 马东阳自从被抄家之后就一直吊着一口气,得不到回答,他始终不咽气。 “伯文,你快答应下来。” “是啊,伯文哥,你也不想让爷爷死不瞑目吧?” 马伯文看了一圈催促他的马家人,双手放在叔公的眼睛上,“对不起,叔公,第二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乔婉是不是好女人,他自己有眼睛,自己会看,自己会判断。马东阳虽然是他的叔公,也是马家年纪最大的长辈,可他没有权利提出这样的要求。 “爹!” “爷爷!” 房间里的人都跪了下来,他们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还没等马家人安排后事,土改工作组的人上门了,通知所有的马家人立刻到院坝集合,批-斗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爹他刚走,等我们安排一下再去,行不行?” 土改工作组的人一听说马家湾的地主头子死了,脸色不变,“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之后所有人必须到场。” 这两件事凑到一起,马东阳这一房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