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本就畏热,又好动,身上的棉衣穿不住,李澜只穿着浅鹅黄的小衣,李言怕他着凉,又让人给他披了件厚些的锦缎袍子。 李澜正吃着糖,看到乐意把皇帝的苦丁茶端了过来,他凑过去看了看,闻了闻茶汤冒出来的苦香,就忍不住皱紧了小眉头。 偷眼看见他爹正在专心地看奏折,伸手捻了块胡麻饴糖,丢进了他爹的茶盏里。 李言猛地抬头看了过去,神色有些惊疑不定,然后他看到自己的茶水上开始浮起一颗颗的胡麻和一朵朵的油花来。 李澜舔了舔手指上粘到的胡麻,眨了眨眼睛:“太苦了,放些糖。” 李言看着满杯的油花哭笑不得,搁下了笔搂着李澜捏他的脸,笑骂道:“真是个小捣蛋胚子。” 李澜就委屈了起来:“父皇吃苦……澜儿不舍得……” 李言顿时就心软得不行,捏他脸的手也成了温柔得抚摸。 再好听再高明的奉承话他都听得多了,总是无动于衷,暗自揣测着那些奉承讨好甜言蜜语背后的企图和隐藏的刀剑,可李澜只说了一句“舍不得”,就叫他心软得几乎自伤身世。 李言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李澜搂得紧了些,喃喃地道:“澜儿啊……” 李澜伸长了脖子,在他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回抱住他说:“澜儿最喜欢父皇了!” 李言摸了摸脸,正要说话,有人匆匆到殿里来,凑到乐意身边小声嘀咕了些什么。 乐意的脸色变了变,看到皇帝的目光已经过来了,咬了咬牙上前两步说:“陛下,重华宫急报……” 听到重华宫,李澜也看了过去,脆脆地叫了一声:“娘!” 乐意又上前两步,在皇帝耳边小声说:“陛下,刘婕妤像是要不好了……” 李言挑了挑眉:“不是说只是偶染风寒么?” 顿了顿,他看向了怀里的李澜。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在这后宫里,有太多人想要刘婕妤去死了。 刘婕妤毕竟是李澜的生母,以李澜的圣眷,说不得就母凭子贵了,到时候或许就会时不时与皇帝照面。 李言记得这个女子,是非常明媚动人的长相,说她艳压后宫也不为过,这样的一个美人,又得了贵子,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承恩又诞下皇子。 没有人敢赌她下一胎生出来的仍旧是傻子。 再者那些分位足够高的妃子,不管有没有儿子,只怕都想要把“不幸幼年丧母”的李澜养到自己宫里。 李言叹了口气,轻声道:“是朕害了她。” 旋即苦恼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李澜开口。 第三十一章 皇帝终于在登基的第五个年头踏进了后宫。 他带着六皇子李澜,驾临重华宫。 各宫闻风而动,后妃们有的正在重华宫,没在的也赶来了,但皇帝只让六皇子去见了刘婕妤,自己则坐在重华宫的主殿里,看着这不算大的宫殿被后妃们挤满。 皇后坐在皇帝左手边那张上座上:她当年是李言结发的元妃,执掌后宫凤印,她配得起这个位置。 可她也只能在这个时候向整个后宫昭示这一点。 下首坐着的妃子们看着皇帝清冷的神色都不敢开口说话,最后是陈妃先开口了,她神色悲悯地道:“刘婕妤也是福薄命苦的,可怜六皇子了,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 然后她听到一阵很好听的笑声,陌生又熟悉,她抬起头,惊疑地看向皇帝。 皇帝笑起来的时候好看极了,像是云破月来乍雪初晴,直叫人觉得眼前一亮,心魂一漾。 陈妃蓦地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就是被这样出色的容貌和动人笑容蛊惑,才放下候府嫡小姐的尊贵身份,心甘情愿给那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的他做了侧室。 她以为自己为人妻为人母这么多年,早已经过了春心荡漾的年纪,不再是当初的少女,没想到这么多年没有好好见过面说过话,再见到他笑的时候,自己还是会怦然心动。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