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朱红深衣的皇太孙姒昭正弯身给着寝床上的皇祖父抚胸顺气,随着他皇祖父突来一阵愈发剧烈的咳嗽后, 他赶紧将人给小心扶了起来,然后从身旁太监手里接过痰盂,凑近了皇祖父的嘴边。 一口浓烈的血痰吐过, 永熙帝呼哧呼哧大喘了几口气,这方觉得好受了些。 姒昭看着面前的皇祖父被病痛折磨的苍老削瘦,俨然副风前残烛模样,再也不复昔日的威严英武,不忍再看, 眼圈一红就忙垂了眼。 永熙帝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没表现出什么, 只简单的问了姒昭朝政方面事, 问过几句罢似觉得有些累了,便挥手让其退下了。 见他皇祖父面露疲色,姒昭只能依依不舍的退下。 待皇太孙颀长的身影消失在寝宫, 永熙帝咳了两声,然后唤太监总领进殿。 太监总领垂首躬身的进来, 小心翼翼的将圣上扶着坐起, 并拿了明黄色绣龙纹引枕给垫上后,小声在永熙帝耳畔细细说了番。 永熙帝苍老的面上闪过丝阴沉。 吴家首尾两端,着实可恨, 可杀。 永熙帝心里泛起杀意,可又迅速腾起些无力来,如今他这行将就木的老皇帝就如那被拔了牙的猛兽,威慑力大减,各种魑魅魍魉都按捺不住的要跳出来。 “遗诏……收好了吗?”永熙帝久病沉疴,便是一句话都说的艰难,同时伴随着是他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太监总领回道:“圣上放心,奴才都妥帖收着。” 永熙帝定定看着他:“朕,信得过你。” 太监总领忙跪下:“奴才誓死忠于圣上。” 永熙帝呼哧喘着气缓了会,又道:“你,激灵些……一旦朕到了那日……即刻通知右相,召集文武百官……入宫,宣遗诏!” 太监总领磕头,慎重应下。 永熙帝疲惫的闭了眼。他恨呐,苍天给他的时间太短,给皇太孙的时间太短,假如能再给他多留五年光景,不,哪怕是两年,也足够他替太孙扫清些障碍,多拉些筹码。 也是当年痛失太子令他数年没缓过这失子之痛,否则,若能早早谋划,皇太孙如今的处境也不至于这般艰难。 到底是筹码太少了。 永熙帝又在心里仔细盘算了皇太孙的筹码,能堪大用的太少,以前还有右相和吴家极力顶着,如今吴家存了额外心思,只怕皇太孙要出现颓势之相。 胸口发闷,又有了几分咳意,被他强压了下去。 永熙帝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带了几分犀利:“宋家那,如何了?” 太监总领忙道:“宋家年后就忙着与梁家结亲,如今六礼中就差最后一礼,迎亲礼了。” 永熙帝总算缓了脸色。 当年那已故的宋老太师已是权倾朝野的老臣,却唯独对他这个不得势的皇子另眼相待,做了他的授业恩师不提,更是于当年惨烈的夺嫡之争替他竭尽全力的谋划,最终让他一路攀上了帝王大位。所以对于宋家,他是有几分感念的,亦有几分信任的,否则两江总督这般要职他也不会交到宋家人手里。 可惜那宋制宪似乎只做纯臣,对于朝堂党派之争从不掺和半分。永熙帝叹气,若他还能活个三五年还还说,可如今他大限将至,他想要的就不是纯臣了。 他想要那宋制宪义无反顾的倒向皇太孙一党,亦如当年宋老太师追随他一般,不遗余力的助皇太孙一臂之力。 “传,右相进宫。” 想要宋制宪没有顾忌的倒戈皇太孙,那么就要右相放下芥蒂,由右相去说服再好不过。 巫训义得了进宫的旨意后,往他府上南院的方向看了眼,然后穿好官服入宫觐见。 南院曾住的,是他已故的独子。 他大概猜到当今圣上为何召他觐见。 其实早在之前他已想过,依着皇太孙如今的处境,少不得会有这么一出的。 两江地区极为富庶,每年为朝廷提供的财政赋税,就能填补国库三分之一的空虚。而且每年科举上榜一半以上的人才,皆来自这个两江地区。 这倒也罢了。两江三省的光精兵就有二十余万,一旦发动紧急兵事,作为两江总督宋毅可以事后上奏,先行直接调动三省兵力参战。 这般的助力,当今圣上焉能放过? 右相心里复杂难言。虽说他亦知道当年的事另有隐情,可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 罢了。他叹气。皇太孙的处境艰难,他又焉能为了一己之私害了他?何况,若将来左相扶持九皇子登基,别提皇太孙没了活路,作为皇太孙的娘舅家,他们巫家满门怕也是要血流成河了。 宋毅接到当今圣上密信的时候,面色有几分沉凝。 当今圣上竟让他不日启程入京,明面说是让他入京述职,可归根究底是何故,他心里已然有几分猜测。 当今圣上怕是大限将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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