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叨了十来分钟,第一节刚下班主任又把他叫去了办公室,回来时就领了份一千字的检查。 雷一鸣表示完深切同情,紧接着又八卦起来:“听说你早上是被肖悦琼抓了?” 纸张上的字转瞬间写到第三行,王敛涵头也不抬:“和她没关系,换个人我还是迟到。” “不是吧。”雷一鸣惊讶道,“那可是二班的女人,你最大的竞争对手,拽成那样你竟然还帮人说过好话。你最近政治觉悟降低了啊王敛涵同志。” “阶级斗争的思想已经落伍了。”王敛涵意有所指地指点道,“现在的战略方针是腐化敌人,内部瓦解。” 雷一鸣体味了一下这番高升莫测的言论,还没领悟到什么就被新发下来的卷子淹没了。 早上出门急没带感冒药,到中午病情依稀有些反复,吃完饭王敛涵顺路去了附近药店,刚推门进去就看见肖悦琼。 女生低着头在结账,脖颈纤细修长,从后方看过去有一种白天鹅的美感。若是摸一摸恐怕会被立马弹开吧,王敛涵心下有股由来不明的冲动,但他伸出去的右手在半途猝然拐了个弯,很快又归复原位。 肖悦琼刚把找零放进钱夹,半边身子突然被阴影笼罩住。她偏头看过去,王敛涵表情十分自然地站在她身侧,看着她手中的药盒笑了笑:“挺巧。你也感冒了?” 肖悦琼其实并没有感冒,她只是路过药店的时候突然想起王敛涵,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反应过来时已经在排队付账了。就当……就当是为早上抓住对方迟到的事致歉好了,她这样说服自己,此刻正真面对男生时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人早上才打过照面,肖悦琼藏下心中的波澜,不想显露出亲近的样子,但也不太好表现得太过冷漠,于是敷衍地点点头,含含糊糊地应着:“我预防一下。” 肖悦琼第一次和男生一起并排走在街上,两个手里一人一个塑料袋,装着同款药盒。王敛涵十分自觉地和她维持着令人舒适的安全距离,肖悦琼起先还提心吊胆,走了一截后步伐逐渐松快起来,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内心深处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男生消除了戒备。 阳光从斜后方照过来,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亲密地贴近,肖悦琼偷偷挪动了一截,影子变换着姿势,两只手缓慢地叠在一起。她紧张地瞄了男生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怀揣着全世界最大的秘密。 路口冲出一辆自行车,碾着人行道疾速驶来,车铃响得急促,肖悦琼反应不及,被男生眼疾手快地拉开。 “想什么呢,路也不看?”王敛涵表情有些低沉,想责骂又不太忍心,最终只能无奈道:“蹭到了没?” 手真的握在一起了,肖悦琼发怔地望着眼前贴合的指节,忍不住握地更紧了些。她突然不知足起来,像不能戒断的毒,多一点点就好了,只靠近一点点。 “抱歉……早上的事。”肖悦琼突兀地开口,声音很小,话也只说了一半,王敛涵却瞬间明白过来,他有些惊讶,也有些好笑,明明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怎么所有人都觉得肖悦琼应该为他的迟到负责? 王敛涵没有说没关系,也没有直白地说“不关你的事”,他只是放轻嗓音,用肖悦琼对他说过的话回复道:“你对谁都这么自作多情么?” 肖悦琼像是被噎住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耳尖却已经抑制不住地发烫,半晌憋出一句蹩脚的关心:“早日康复,多喝热水。” 王敛涵看着粉色逐渐漫上对方脸颊,笑了起来。 “笑什么?”肖悦琼怔愣着,傻乎乎的问。 “没什么,谢谢你。”男生笑得愈发厉害,仿佛这是一句令人高兴的话,让他整个人都真实愉悦起来。 二班下午排了节政治课,大家对这个会考的科目显然不太上心。前排女生讨论了一整节课的八卦,谁和谁是男女朋友,哪个班的谁又喜欢谁,不知怎么就说起了王敛涵。 肖悦琼趴在桌子上听着,只模糊地捕捉到几个语义不详的字句。她把手伸进桌洞里,攥紧了角落里没能送出去的药盒。稀松平常的青春,她也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员。 这周数学课新学的内容比较难,蒋老师额外布置了六道典型题抄题写本子上学时肖悦琼把题目抄好后去还练习册。 蒋老师的工位上没人,办公桌乱中有序,肖悦琼把册子放在桌面上,一眼就看见了旁边那份检查。 男生的字洒脱苍劲,铺满纸张的正反面。前半篇还认认真真在反省过错,后半篇似乎写得不耐烦了,开始批判城市交通建设规划的不合理之处,宛若一篇考场作文。 肖悦琼看着看着嘴唇就抿紧了一些,又过了几秒眼睛不由自主地弯起来。 西斜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泼洒进来,把房间切割成两个色调,靠窗的办公桌前,胭脂色的身影浸在夕阳的余晖里朦胧又柔软。肖悦琼唇角不自知地翘起,而后放下纸张向外走去。她穿越边界,从暖色骤然掉入冷色,推开门时藏起许多小心翼翼的雀跃。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