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感觉了,她知道医生是善意的,但她的内心竟然对此毫无波动:“会留疤对吗?” 医生惊诧地看着她,一时间组织好的语言都没有着落。 “疤大吗?” 医生赶紧摇头:“不大,就是位置比较敏感,眼睑的下方,很可能……没办法祛疤了。”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也不是没办法,以后医学进步了,你长大后也还是可以去掉的。” “没关系,我也没有打算祛。” 但是医生心知肚明,阻碍这位姑娘祛疤的不是医学水平,而是因为她现在没有这个经济条件。就连初步的治疗费用她的母亲支付起来都不情不愿的,想了想他要求那位女士最好留下来看护蒙筠的时候,她的母亲却说跟在她旁边的那个看上去毫发无损的小女儿受了惊,她要带小女儿去看医生。 医生根本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母亲,不过当他看见那个小女儿校服上还没有摘下的胸牌上的姓氏,他就明白了一些东西,这些都是医生后来告诉蒙筠的。 因为……这位还在读书实习医生也是蒙筠的初恋。 虽然这段秘密且纯洁得近乎兄妹情的恋爱只维系了短短的一个月,但是彼时快过十五岁生日的蒙筠果断地选择了和他分手。 日记里有这么一段话—— “他是个好人,可我注定不会是个好人。他治疗了我的伤疤,却治愈不了我的灵魂。因为我的灵魂已经破碎了,无药可医。” 带着母亲留给她的殷红伤疤,她回到了那个家。她不仅没有避之不及,对母亲,对继父,对妹妹比之从前更好。 当妹妹第二次恋爱时,她照样帮她瞒了下来,只不过这次在面对母亲的狂猛暴雨时,她淡定地回应道—— “她是跟你学的,你跟我爸不也是读书时恋爱的吗?” 这个平淡的回答爆发了母亲家中最大的一次家庭战争,继父暴跳如雷:“你不是说你是被他骗的吗?你不是说你们是相亲认识家里催婚才在一起的吗?!” 她适时地表现出了惊讶:“是吗?那我爸人品可就比继父差远了,他一向大男子主义,骗了我也说不准,他还忽悠我说我妈当年是跟他私奔的。”蒙筠叹了一口气,“不过我妈是真的爱您,不然也不会在我三岁的时候,没离婚就跟您在一起了。” 这句话直接把母亲推入了深渊,与此同时还有她那位满目惶恐的好妹妹。 她的小妹妹只比她小两岁,也就是说,她母亲离婚的时候就出轨并且怀上了这位小妹妹。但她占有欲接近变态的继父恐怕就不是这么认为的了。 “孩子究竟是谁的?是不是你那个混蛋前夫的?!” 身后是咆哮、玻璃碎地以及女人的哭嚎声,蒙筠关上门,隔绝了这一切地嘈杂,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艳阳。 “蒙蒙!这边!这边!” 背上书包的蒙筠扬起了笑容,随后又调整了一下这个笑容,将它变得完美:“来了!” 她一路小跑跳上了车,叽叽喳喳地跟着初中的同学畅想着即将开始的高中生活—— “诶?蒙蒙,你脸上是怎么了?” “我化妆化上去的,羡慕吧?我教你啊。” 而这本日记的最后一句话让苏漾叹了一口气—— “太阳很大,母亲的哭嚎填满了我的空虚的心,我很快乐。我和我的同学们一样憧憬着高中生活,因为高中可以认识更多的同学,看见更多的丑陋。” 可怜又可悲。 这本日记完美地记录一个少女初三的这一年,也如实地记录了一个少女内心从平和走向扭曲的全过程。 苏漾相信这本日记并非伪造的,无论是从纸质、字迹变化还是从字迹中透露的心情,都是难以伪造的。更何况,以蒙筠十二年前的所为,伪造这么一本日记并没有太多的意义。 “蹄蹄?” 正在备课的柯顾抬头,看见苏漾怔愣地发着呆,关切道:“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蒙筠这个人,是可恨,但是也真的可怜。” “虽然他们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我却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柯顾走到苏漾身边,拍了怕他的肩膀。 “师兄,我是不是太优柔寡断了?我现在觉得之前学校里那些自杀的学弟学妹她脱不了干系,但我还是觉得她可怜。” “不,恰恰相反。”柯顾笑了笑,“这是我打算给我们的师弟师妹上课时讲的第一课。” “讲什么?”最常规的课应该是犯罪心理学的概论,但是苏漾觉得师兄一定不会讲这么无趣又普通的第一课。 “主题叫《敬畏》。”柯顾缓缓道,“了解人心却不玩弄人性,懂怜悯,知敬畏。”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