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嫣出了岐阳宫,紧赶慢赶,朝着那片梅林小跑而去。小半盏茶的功夫,她便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夜色茫茫,一片梅树静默无声。天气尚寒,先时开过的春梅谢后留了些余瓣,一副凄凉凋敝的景象。 这片梅林颇有来头,听宫中老人说,十数年前,陛下曾宠爱过一位皇贵妃。这位皇贵妃生性高洁,素来爱梅。为讨爱妃欢喜,陛下这才令人广植梅树,以博皇贵妃一笑。 只可惜这位皇贵妃生来无福,人便如昙花似的,得宠不过那么一年后便得了急病,一夕之间香消玉殒。陛下怕睹物思情,便命人将梅园封起,再不许人踏入。 这位皇贵妃,人也如梅似的。梅只开在冬春寒冷之季,稍暖和便凋零了。皇贵妃也只宫中光鲜了那么一二年,便回了五云仙山。真正的有福之人还当属裕贵妃,她自潜邸跟到如今了,虽起起落落的,却也一直伴在圣旁。 眼前这片梅林在平日里清寂得很,从无人踏入。朱嫣小喘几口气,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去。 夜风微寒,吹得人手臂直泛疙瘩。这林子幽幽深深的,仿佛有幢幢鬼影一般。她便是再细致冷静,此刻也有些心悸胆怯。 好在,没几步,她便隐约瞧见了福昌公主与齐知扬的身影。 “你说清楚,什么叫做‘怎么是你’?!”远远的,她就听见福昌又气又怒的声音。只见福昌拽着齐知扬的袖口,怒道,“你本以为来这里的人是谁?秦元君?” 齐知扬挣扎着解开自己的袖口,竭力避免触碰到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可福昌公主不依不饶,一时倒让他落了下风。 “福昌殿下,我只是偶然至此,绝非有意冒犯您。”齐知扬的语气苦不堪言。他一个劲儿地后退着,小声道,“还请殿下不要计较,我这就出宫去。” “齐知扬,你给我说清楚了!” “福昌殿下,还请高抬贵手!” 听着二人争执的声音,朱嫣的脚步都不敢动了。 看起来,这当中是出了什么岔子,以至于福昌殿下竟与心上人争吵起来。这个时候,自己可不能出去触霉头。 福昌与齐知扬正在闹得不可开交,忽而听得附近林中传来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梅林禁地,是谁擅闯?!” 这声音好不耳熟,威严中带着薄怒;林间的所有人,俱是齐齐一惊。 伴着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便有一袭明黄身影自林间缓缓步出。老太监手里的风纱灯笼亮起来,映亮了来人衣摆上的九爪戏云龙。只见当今天子一脸恼色,正望着黑魆魆的梅林子里。 朱嫣心底惊跳,道了一声“完了”。 皇帝今年四十几许,正是壮年茂盛之时,满面天家威严。他本就身形高大,看谁都如神座俯视,更是叫人不敢抬头。 “出来!”见林中胡闹的人不肯现身,皇帝的嗓音又添一分怒意。 朱嫣知道,若是此时没人出来认了擅闯梅林、惊动帝王这桩罪,此事无法轻了。而现在的福昌公主,应当已经在林子深处吓得不敢动弹了。 她咬了咬牙,缓缓走出了藏身之地,于灯笼光中现了身形。 “请陛下降罪。”朱嫣撩了衣角,纤瘦的身体朝地上一跪,低头道,“是臣女擅闯梅林,惊扰了陛下。” 皇帝皱眉,勉强认出了她的身份:“你是福昌的伴读?三更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 “臣女……”朱嫣张了张口,脑海急急地转起来。可左思右想,她都想不出什么能开脱逃罪的借口。 见朱嫣答不上来,皇帝眼底有一缕怒意,道:“皇后是怎么教你们的?你进宫也不是一月半年了,这点规矩都不懂!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敢犯事儿,又如何能陪在福昌身旁?” 朱嫣闭了眼,眉间一阵苦意。 唉,左不过一阵罚。只要不被赶出宫去,一切便都好说。 这一回,她可是为福昌公主领了罪,皇后姑姑怎么也得惦记着这份恩情。 她正这般想着,忽听到有人说:“父皇且慢。” 皇帝不耐烦地掠过目光去,却瞧见梅林的另一侧,竟还有旁人。 “怎么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