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面的卢卡斯回过头,扫见到小孩儿手里的窗纱,心里了然。 他笑了笑,冲小孩儿吹个口哨,故意逗他: “你完蛋了。这窗纱里镶着银线,就算把你的衣服全典当了,你都赔不起。不过……你遇到了一个仁慈的大人。念在你幼稚的年龄和褴褛的衣衫,他会大方地原谅你。” 小孩儿仰着脸,下意识地递出手。他想把扯掉的红纱还给赫伦。 赫伦冷冷地瞧他一眼,直接阖上棉帘。狗吠声随即被屏蔽在外了。 街道宽敞一些,马车重又走动起来,逐渐远离了这里。 赫伦抱着暖炉,掀开门帘的一角,说:“你倒是挺大方。” 卢卡斯挥动鞭子,笑着说:“就算我不说,您也会这么做的。我只是……帮助您维持尊贵的身份罢了。大人就要有大人的威严。” “你又自作主张!”赫伦嗤笑一声,“那小孩养了条暴躁的狗。我敢保证,那只狗绝对没长到一个月,却有强壮的高卢人才有的坏脾气!” “所以说……就算是动物,也是有感情的。”卢卡斯半侧过脸,“哪怕只养了不到一个月。” 赫伦瞟他一眼,瞥见他执握鞭子的手。 “这个暖炉给你。”他把怀里的铜暖炉递给他。 卢卡斯浅笑着,神色轻缓很多,“我亲爱的主人,您比我更需要这个。” “少废话!我只是太热了!”赫伦皱皱眉,随即又放缓了声音,“而且……你的手指都冻红了。” 卢卡斯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轻轻笑一下,接受了他的好意。 …… 马车到达殡葬馆,接待赫伦的是殡葬馆馆长。卢卡斯留在车上等他。 馆长上了年纪,嵌在皱纹里的眼睛深邃而精明。他一身黑衣,留着花白的长胡须,十分飘逸。 罗马的男性,多半以干净光洁的下巴为美。他蓄须发的习惯,与主流审美背道而驰。 他热情地迎过来,满脸堆笑:“尊贵的大人,您的到来使这里蓬荜生辉!生命在此地走到尽头,您的光辉不会消失!” 殡葬馆光线昏暗,黑纱环绕在屋顶,清冷中有死亡的凌厉气味。屋中央的走道劈开两侧堆放的棺材;棺材上刻有复杂的浮雕,纹路精美,多为纯洁的天神。 馆长领着赫伦走过一口口棺材。它们像静默的使者,整齐排列着,待到人咽气时就包裹身体载往冥界。 “我需要空间宽裕的棺材。”赫伦扫视着,“能装得下两个人的。” “合葬吗?”馆长愣了愣。 “嗯。”赫伦点头,“我的父亲已死,母亲嘱托我将她与父亲合葬。” “现在的罗马,已经很少有夫妻愿意合葬了哦!”馆长摆了摆指头,“您也知道,最近流行无夫权婚姻,妻子在丈夫死后还能把嫁妆带走!柔弱的女子是忍受不了孤独的,她们会带走嫁妆,投入别人的怀抱。” 他赞赏地说一句:“您有个伟大而纯洁的母亲!” 赫伦应付性地笑笑,“她信奉迂腐的教条,是个古板的妻子。不得不说,我恨那些教条。不过……这种迂腐,有时可以被喻为美德,不是吗?” 馆长捋一把胡须,哈哈笑起来。他的笑声十分爽朗,潮水一般涌向黑乎乎的殡葬馆内,穿透沉闷的棺椁,在沉穆的环境中显得不合时宜。 “那是当然。所谓的爱恨美丑,绝不像水和油那般不相容!我见过太多孩子,在父母死时才会乖顺;也见过太多仇恨,在对方死去时才会转化成爱。没有任何一种职业,能像殡葬师这样体会到人的复杂和善变!” 他拍了拍赫伦的肩膀,“死亡会让人明白很多。也许当您打开棺木,将父母合葬,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