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永远都是这么闲适从容的样子,直到推开姬老将军的书房门。 他停住了脚步。 太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爬上女孩子的脸庞,把她的头发也度成了毛茸茸的金色。她闭着眼睛,睫毛垂下来,鼻尖小巧,嘴巴秀气,安安静静睡着的时候,没有平日里的清晰和偶尔的狡黠,就是安静。 文纪站在姬蘅的身后,姬蘅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文纪退了出去,姬蘅走到了姜梨身边。 姬老将军的书房里,或者说他的兵器房里,放的全都是兵器。而这些兵器又不是那些新做的、放在铁匠铺子里的兵器,全都是老将军带上上过战场,杀过人,染过血的兵器。人们常说这屋里杀伐之气太重,过于凶厉。除了老将军自己,旁人都不大愿意踏足。 但姜梨就安然睡着在这里,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也不知是她的骨子里本来也就带着如这些兵器一般的悍然锋利,还是因她的存在,满屋子的凶器都变得柔和了下来。就连那身金色甲胄,也像是一位温柔的将军,在守护着柔弱的小姑娘。 姬蘅在姜梨的对面坐下来,桌上的茶早就凉了。他拿过一个干净的茶盅,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喝起来。没有叫醒姜梨,也没有出声,一切无声如画,美极了。 直到姜梨觉得冷,醒了过来。 奇怪的是,她平日里在姜府睡觉,常会做梦,梦里都是前生过往,早晨醒来的时候,时常会分不清一切是梦还是现实。但在姬老将军的书房里,却睡得十分安稳无梦,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人在自己身边,令她安心,睡也睡得毫无保留。 而等她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红衣青年坐在自己对面,把玩着手中折扇,屋里已经亮起灯火,正是傍晚,太阳还剩最后一丝余光,昏暗中留着最后的晚霞模样。 “国公爷?”她懵懵懂懂的问。 “你倒是不见外,”姬蘅似笑非笑道,“把这当自己家了?” 姜梨默了默,笑起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大约是老将军的书房睡着安心,有这么多兵器在,非常安全。” “你在姜府难道睡得很不安稳,怕什么,怕梦中有人害你性命?”他一针见血的问。 姜梨脸上的笑容淡下来,道:“也许吧,或许是我天生多心一些。” 沉默了一下,姬蘅问:“你怎么过来了?” “嗯?”姜梨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就道:“永宁公主和沈玉容如今都已经是庶民了,成王和李家也生了嫌隙,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成功,很感激国公爷。” 她眼神清澈恳切,看着人的时候,让人心中的阴霾也一扫而光。姬蘅瞧了她一眼,忽然展开扇子,挡在了姜梨和自己面前。 姜梨一愣。 紧接着,她看见姬蘅的扇子,多了一只扇坠。正是自己先前送给姬蘅的那只,血色的蝴蝶追随者扇子上的金丝牡丹翩飞,几乎让人沉醉了。这样一把杀人的利器,看起来越发缠绵悱恻,动人心魄。 姜梨就笑道:“国公爷开始用这扇坠了啊,倒是很相配。” 姬蘅收回折扇,也看了看那只扇坠,称赞道:“你的手艺很好。” “多谢。”姜梨笑道:“能得国公爷一句夸奖,感觉很值得。” 姬蘅笑了笑。黄昏之中,晚霞迷离,灯火明亮,让他的脸看起来忽近忽远,眸色也褪尽了深处的凉薄,变得温柔起来。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姬蘅问,“关于永宁和沈玉容之间。” “成为庶民以后,属于他们的,王孙贵族的特权就应当瓦解了。”姜梨道:“薛县丞已经醒了过来,我想,是时候让薛芳菲和薛昭的案子重见天日了。” “你要开始反击了么?”姬蘅饶有兴致问:“以什么身份?” “不必我的身份。薛县丞是薛芳菲父亲这一点,便足以令所有燕京人关注,我要做的,无非就是帮他一把,这也理所当然,毕竟桐乡一案,也是由我出面。有一个海棠,一个萧德音,人证俱在。薛昭的案子要难办许多,因为当初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但是,没有证据,就想办法弄出些证据。当其他证据确凿的时候,没有人会去一一求证新的证据,不是么?” 她的眼睛映着灯火,本该明亮,却变得晦暗起来。就像是存在心底的秘密,让人无法深究。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