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轶直画到天黑, 画像才画好第四幅,而中间她几乎没有休息。她不休息, 廷尉府的人便不能离开尸体, 没有谁能当着这样的尸体吃下饭, 于是一帮人陪着她饿到酉时, 手脚都软了。 “你可以休息一下。”拓跋珲非常衷心地提醒。 宋轶道:“六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抛尸时都被毁容,想来那位凶手是很忌惮她们的面容被认出来的。我为她们刻骨画像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若不当众画完, 难保不被人盯上杀人灭口。” 拓跋珲眉头跳了跳,这还真当自己是个大杀器,有被杀人灭口的价值了? 好吧,画到现在, 四幅画出来,四个人的身份都被证明是失踪,其实, 他也开始相信了。 当第五幅画出来, 再次被证明是失踪之人之后, 拓跋珲肯定地点点头,“你的确有值得杀人灭口的价值。” 打开第六具尸体,宋轶突然愣住, 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看拓跋珲, 感慨道:“北地民风很彪悍啊!” 拓跋珲看着那第六具尸体,眼神也有些古怪, “禽兽任何土壤都可以生长,也并非只有北地才有。” 这第六具,虽然穿着女人的衣服,但是,尸骨分明是个男子,而且,无疑,还是个倾国倾城的男子。 宋轶在勾勒他面容时,神经都透着颤栗。这种美是真的能令人亢奋的。 拓跋珲看不出她在亢奋什么,又忍不住将那尸骨看了看。 “这个人的身份,可能会有些麻烦,廷尉府真打算追查到底?” 突然被这样问起,拓跋珲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宋轶没有抬头,“刚才听你手下对那五名女子的禀报,皆是一般平头百姓,很多人都能对平头百姓动手,但我看这位小公子,恐怕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动得了的了。” 拓跋珲欺近一步,看到刚画出的一双眉眼,心口陡然一缩。吸了好半晌的凉气,他才瘫着脸道:“现在连我都想杀了你灭口!” “你可以当没看到这幅画。” “已经晚了,三殿下还在呢。” 上位上拓跋佛狸坐得端正,他没走,其他的人自然也没退,一群人就这样陪着宋轶坐到现在。 听到这边议论,拓跋佛狸率先起身,看过来,这人他不识得但有人识得。 “这是清河崔氏家的小公子崔阶,去年失踪,传言为江左来的流民军所杀。” 北方汉人中有四大一等门阀,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而又以清河崔氏为首。 别说是外来的鲜卑人,即便是汉人统治中原,也必须有这些大门阀的支持。这些大门阀在混乱的北地,历经十六国战乱而不衰,反而愈发强大兴盛,足可见其实力。 魏帝一心想要招揽这些门阀,若这崔家小公子死在南朝流民手里,也就罢了,可若是死在这平城,还跟五名女子被乱葬在一起,那平城的贵族门阀难辞其咎,若再查出个好歹来,呵呵,那真不是杀几个罪魁祸首就能了事的。 因为深知其中厉害关系,拓跋珲才更觉心凉。 “与其担心那些无法预知的后果,不如将事情查个清楚明白,严惩凶手,给清河崔氏一个交代!”拓跋佛狸发话了,“我想父皇让你来仿汉制,建廷尉,为的便是能让胡汉更好地融合在一起,纸包不住火,就算此刻隐瞒下此事,他日东窗事发,只会让汉族门阀离弃我北魏。” 拓跋珲头一次正视拓跋佛狸,拱手道:“殿下说得是。” “此事还请堂兄亲自向父皇说明一下。”没想到拓跋佛狸也拱手,还称呼了一声堂兄。 拓跋珲心情瞬间生出几分异样,“殿下客气了,这是臣分内之事。” 宋轶画完最后一幅画,时间已经移到戌时末刻,所有人都屏息静气,都意识到这个无心的举动带来了怎样严重的后果。 宋轶将崔阶的画交到拓跋珲手里,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后悔来找茬儿了?” 如果时光回溯,拓跋珲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会抬着尸体来漱玉斋,或许,他会选择另一具。扪心自问之后,他发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