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素来不喜交际,整日待在府里练武写兵书的镇国公傅岑,突然对参加宴会爆发强烈热情。 他命管家将近段时间的帖子都整理好送过来,展开一一研究。 说是要广撒网,再重点捕捞,结果傅岑看着那些拜帖,自己就先不满上了。 “我虽远离京城,这些年可从来没有远离过官场,这人做了那么多龌龊之事,居然好意思给镇国公府送上拜帖,不怕我去搅和了他的生辰礼?” “还有这个,谄媚奸邪之辈!” “荒谬,陛下怎么把这人放到五品实缺上了!” 肖嬷嬷听着听着,似乎知道了玉儿的挑剔都是遗传自谁。 她说:“现在这么挑剔,当初帮玉儿选启蒙夫子时,没见你像现在这么谨慎!” 傅岑把拜帖全部扔回桌面,“我在官场消息灵通,但文官武官之间争斗严重,对这些文人的事情那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况且当初帮驹儿挑启蒙夫子,不也就是随便挑挑的,哪里像玉儿一样这么麻烦。” 他口中的“驹儿”,就是衡玉的父亲傅驹。 衡玉正迈着腿过来给傅岑请安,一进门就听到这句话。 原本说要找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老师,只是衡玉的笑言。现在她还真就和她祖父杠上了。 肖嬷嬷瞥见走进来的衡玉,连忙道:“国公爷,你少说两句气话。” 傅岑也瞧见衡玉了,不自在咳了咳,“我也没说错。” 衡玉快步走到她祖父面前,目光往拜帖上扫几眼,“祖父,这些都不行啊。” “你都没看就知道不行?” “这能给你递拜帖的,也就江南一带的官员吧。除了江南总督几人,还有多少个的官职在正三品以上的?而江南总督他们身份高,不会随便给你递拜帖,以免有御史弹劾你们结党营私。所以,我觉得这些给你递拜帖的都不太行。” 傅岑:“???” 连结党营私都懂了,他这孙女平常都在干些什么? 衡玉一叹,“果然,只能找我亲亲皇祖母和皇帝舅舅帮忙了。” 这一副嫌弃他办事不利的模样,是在挑衅他吗? 他傅岑好歹是朝堂超品国公爷,居然被自己七岁的孙女嫌弃了! 看着傅岑那郁闷憋气的模样,衡玉这才乐了。 —— 帝都入了九月,天气渐渐转凉。 青山灼灼,绿水缓缓,晚风慢慢。 洛水之畔,来往的行人和客船极多。 僻静一些的角落,此时有两位老者并肩走在洛水之畔。 走在前列的,是个身穿鸦青色布衣的老者,他的鸦发里掺杂有些许白发,眼角也带着岁月的痕迹,但一身气度渊雅,整个人带着一种通透深渊的意境。 令人见之忘俗。 他淡笑道:“你不该过来给我送行。” 另一个老者穿着暗紫色锦袍,气质没有他这么出众。 听到陆钦的话,紫衣老者微微摇头叹息,“你被逼致仕,此去江南,也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期。” 说到这里,紫衣老者话音微顿。 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 他这好友今年刚过六十大寿,身体又不是很好,此一去……谁能说得上来会出现什么变故呢。 紫衣老者将刚刚的话补完,“他们不敢来,担心政见之争会影响仕途,我终日在翰林院里编修书籍不问朝政,仕途早就走到了尽头,没什么不敢的。” 陆钦摇头微笑,“不是他们不敢,是我不愿他们前来送行。” 紫衣老者长叹,“你啊你——” “江南乃文教兴盛之地,你孑然一身,若是在那里待得无聊,不若进书院当个教书匠。” “一介阁老进书院当教书匠,我想没有哪个书院会不乐意。” 陆钦有些心动,但想了想,还是轻叹一声,“罢了。” “为何?”紫衣老者有些急了,“那些人把你逼走朝堂还不够吗?你当个教书匠教个学生,有谁敢反对。陛下一直念着你,他若是知道那些人逼你至此,定然也会生气的。” 洛水之畔的晚风有些喧嚣,陆钦宽大的袖袍翻飞,整个人有种羽化登仙之感。 他微叹口气,“和他们无关,是我自己怕把良才美玉教坏。子慎,我的思想和抱负都太过沉重超前,朝堂容不下我这种思想抱负。” 说这话时,他语气平和,没有任何的激愤与恼怒。 字子慎的翰林学士沈唯,却自心底升起一股不平和悲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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