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涌动的潮也渐渐归于平静。 雨真的来了,这在戈壁大漠中算是极为罕见,但对眼下的战事却不见得是什么好兆头。 隔窗仰望,那轮檀扇似的月依旧当空高悬,不但没有让云遮住,反而被浇洗得愈发澄亮。 掩上窗之后,纷乱的雨声立时小了许多,应该不会吵到她了。 但他仍旧没有走,负手站在窗前,回望那张红扑扑,仿佛害羞带俏的小脸,眼中漾动着脉脉温然的浅波。 . 谢樱时近来从没睡得这么香甜过,四肢百骸都舒坦得很。 但好景不长,迷迷糊糊间,窗扇晃动的磕响越来越大,身上也一阵阵凉得厉害。 打了个寒噤,搓着臂膀朦胧睁开眼,听到外面狂风大作,窗扇正被吹得前后乱撞。 她本就昏沉的脑袋被吵得胀痛难当,撑起身,虚晃着脚步过去掩了窗子,就有点支持不住,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斜靠在榻上犯懒。 不是正和他秉烛夜话,把酒言欢么,怎么莫名其妙地躺在榻上来了? 八成是方才酒喝得太急,稀里糊涂就这么睡着了。 还没说上几句话,难得的独处几乎就被耽搁过去了,谢樱时不由暗骂自己,又有点气恼狄烻也不劝两句,就这么由着自己醉倒,好像两人之间没什么话题似的。 她垂着自己身上整整齐齐的衣衫,忽然有种小小的失望,忍不住探长脑袋朝外间张望。 那边的书案后已没了人影,不远处的椅上却露出半幅下裳的衣襟,上身却被挡在柱旁的帷幔后,看不到脸色。 谢樱时颤巍巍地站起身,一路扶着走到门边,终于看到仰面靠在椅背上的人。 他阖着眸,双眉微蹙,中间还隐隐沁着一小片红印子。 莫非他也是不胜酒力? 谢樱时好奇心起,虚晃着脚步走过去,刚到近处就嗅到一股熏熏的味道,那张俊朗的脸上沉着酡色的红,眉间一蹙一蹙,像是头也痛得厉害。 堂堂的须眉男儿汉,还是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居然也只是这点酒量。 她唇角挑起哂笑来,好像已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德性,上前把手搭在他身上。 “怎么睡在这里……你,你也不成了?嘿嘿……” 她笑得有点不怀好意,见他不答,眉头蹙得更紧,像根本没有踏实睡着,只是人混沌得提不起精神。 “老皱着做什么,又不是学究先生,跟上了年纪的糟老儿似的,我可不喜欢。” 谢樱时毫不掩饰地说着心里话,一半玩笑,一半当真似的伸出手指点在他眉心,研磨似的揉动。 也不知是听到了她的话,还是那股手劲起了作用,没多久那对剑眉纠结起的微褶竟真的慢慢淡去,最后被完全抚平。 望着自己的杰作,谢樱时“嘿嘿”傻笑,双手捧着狄烻俊朗入骨的脸,醉眼朦胧地端详。 摇曳的烛光下,那张脸烘映着淡淡的金色,有些模糊的视线隐去了原先略显冷硬的线条,显得暖意十足,连睡态都可爱起来。 她食指顺着剑眉的走势,一路抚到鬓角,拇指在那挺削的鼻翼上一下一下爱不释手地摩挲。 “这般俊俏的模样,到底是怎么生的……以后咱俩有了娃娃,嘿嘿……不知得好看成什么样……” 她不由自主开始语无伦次,脸火烧似的发烫,忽然一股酒气从胃里翻腾出来,张口“咕噜”打了个嗝,醺醺然全喷在他脸上。 这下有点出乎意料,她顿时红透了脖颈,掩唇别开头。 满以为这回他定要“醒”来了,可过了半晌竟没听到动静,甚至连一声鼻息间的异动都没有。 谢樱时稍微定了下神,许是酒气又涌上来的缘故,视线间更加迷离模糊,但还是忍不住瞥过眼角去瞧。 他果然没什么异样,甚至连靠在椅上的姿势都没有丝毫变化,好像真的支撑不住,已经沉沉入睡,对刚才那尴尬的一幕全无所觉。 她松了口气,借着那股酒劲,胆子也大起来,双手又抚上他面颊,上身也有意无意地俯下去。 很快,两人便已近在咫尺。 狄烻双眸紧阖,不知何时眉间又皱起了微蹙,但呼吸平顺,睡得很沉。 谢樱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五官,视线却越来越不清晰,像有种无形之力在引着她越靠越近。 终于,她挨到了鼻息可闻的地方,身子也软软的使不出力气,脚下一软,借着扑倒之势将面前的男人抱住。 一贴到他坚实的胸膛,她浑身都像烧灼起来,也顾不上对方会不会惊醒,抬头望着那淡薄的双唇,把眼一闭,含羞带怯地就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阿沅!” 头顶蓦地里响起的爆喝惊得谢樱时打了个颤,身子也随即向下一陷,此前的一切忽然变得虚幻,手脚终于触到实处。 她猛地睁开眼,目光在混沌中凝聚,才发现面前的男人不是狄烻,而是不知何时跑来的秦烺。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