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成跟着他往里走,直到进了个空无一人的包厢,才拦住打算叫人上菜的赵崇,正色道:“赵大哥此言差矣。你看看咱们俩人这身板,我不拉着,莫非你还能被人绊住不成?” 赵崇略一想就尴尬了,只好转移话题:“……一时没想到嘛,没想到顾兄弟你年纪轻轻,还挺怜香惜玉,嘿嘿。” 顾玉成板起脸:“我不是怜香惜玉,是见义勇为。” 赵崇:“???” 顾玉成今天来回走路累得够呛,找工作又不顺,这会儿心里不大痛快,说话也就不怎么客气,严肃着一张脸宛如教导主任:“赵大哥你今天太大意了!你看那姑娘,说是家里穷苦,要卖身葬父,可是你看看她十根手指,纤细白嫩,哪里是做过一点活的人?” 譬如他自己,原身就不怎么干农活,他也就做点日常琐事,跑了两趟四平镇,不过这么几天功夫,手上都磨出了一层薄茧。更别提王婉贞了,那一双手现在连花都绣不了。 因为太粗糙,一上手就得把丝线弄散。 赵崇努力回忆:“我,我没注意到,就看她可怜了……” 顾玉成:“可怜?哪里可怜?寻常人安葬亲人,风光葬了也不过三五两银子,更有那穷苦人家,一口薄棺,几刀黄纸,半两银子都用不到。能把十两银子都花在丧葬费上,可见平时也并不如何可怜。” 譬如顾大河,他的衣冠冢就花费了二两银子。因为吕老太太觉得不是正常下葬,没必要用那么好的棺木。 赵崇试图描补:“咳,能卖身葬父,也是有孝心了,毕竟无亲无故没人帮助……” 顾玉成冷笑一声:“孝心?什么孝心能自己穿戴整齐,只把老父放到破门板上,连一双像样的鞋子都不给穿的?至于无亲无故没人帮,要是没人帮忙,一个弱女子是怎么把一个大男人连同一张门板,一起挪到大街上的?天生神力?” 赵崇:“……” 真没看出来,他顾兄弟竟是这般言辞锋利的人物。 “又或者,你是看那姑娘宁肯卖身也不肯白要别人银子,觉得她自立自爱,惹人怜惜?” 赵崇急忙点头,是这样没错了! “呵呵。”顾玉成毫不客气地发出嘲讽,“我今天在县里转了许久,发现找份差事不容易,但要是愿意只拿一半工钱的话,连最苛刻的酒楼老板也愿意收下。” 赵崇:“这个不可!顾兄弟一表人才,岂能这般吃亏?一半工钱才不过几十文钱,哪里做得?” “赵大哥自己开酒楼,又是个厚道之人,凭那姑娘的品貌,要在你这里做个厨子,你必然是舍得给够工钱,甚至多给一些的。”顾玉成挑眉看向赵崇,意味深长地道,“是自卖自身做奴婢比较自爱,还是找份差事,以良民之身挣钱比较自爱?” “赵大哥今天都舍得直接出十两银子了,难道还舍不得借给人家钱,让人做工还债?” 这般条分缕析之下,赵崇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 他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顾玉成,脸色忽青忽红地变换一阵,忽然一拍大腿:“不好!我得去把银子要回来!” 顾玉成急忙拦住:“快别了。人家既然得了银子,再去也不定能找着,权当做善事了吧。” 就像他挽救这陌生青年于迷途一般。 凭智商日行一善,靠优越感抚慰心灵,勉强算付出有所得吧。 第11章 兴隆酒楼 一听银子要不回来,赵崇大急:“这可如何是好?这是我从母亲那里要出来的,下月就没月银了!” 顾玉成:“……就当买个教训吧。” 恰在此时,包厢门被个气喘吁吁的老者撞开,一进门就四下扫视,发现没有什么女人后才长松一口气,对赵崇道:“我的大少爷哎!你怎么跑得这么快?夫人听说你在外面,额,怜贫惜弱,叫我千万拦住你呢!” 怜贫惜弱?顾玉成颇觉好笑,这老人家说话可真是委婉。 赵崇显然与这老者非常亲厚,毫不犹豫就把刚刚顾玉成的分析噼里啪啦倒了一遍,末了不忘感叹:“我就是太好心了才被骗!可惜我那十两银子!”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