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爷说话风趣,萧观音轻轻咬唇一笑,边抚摸着怀中的小黑狗,边温声回道:“这是我养在长乐苑的小狗,本来是留它在苑里睡觉的,刚刚他自己醒了,跑到这儿来找我了。” 宇文焘见她怀中的小狗,不是当世贵妇好养的雪狮子犬,而是只黑不溜秋的断尾土狗,正欲问其来历时,见自己那傻儿子,从花丛中冒出一颗头,边迎风挥舞着一束红色野花,边朝这儿跑来喊道:“母妃!母妃!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原是遍植奇花异草的雍王府,因园丁疏漏,某一角落长了一束不知名的红色野花,被看惯牡丹芙蓉的宇文二公子,当成了绝世奇花,高高兴兴地采摘了拿与母妃看,还要给母妃插个满头。 雍王妃任二儿子给她插了两三支后,笑着劝拦道:“好了,别都给母妃,留些送给你的娘子。” 宇文二公子听话地将手中剩下的红色野花,通通递给了萧观音。 萧观音浅笑着伸手接过,“谢谢。” 这束“绝世奇花”没了,宇文二公子还要继续搜寻其他的,立又钻进了花丛里,越跑越远,宇文焘望着傻儿子远去的背影,眼角直抽,再看身边萧观音,竟是在认认真真地赏看那束红色野花,还低首轻嗅了嗅,再想起她那句“十全九美已是极好”,心中翻想起年轻时的旧事,不由心神微恍。 他这厢微恍心神,萧观音告退离去,宇文焘是雍王府中第一忙人,出来赏了阵花,已算偷闲,再与夫人散步没一会儿,便回正厅处理政务去了,而他的儿子,宇文二公子,算的是府中第一闲人,成日疯玩,承安等侍从本是跟侍着二公子,但没多久,在王府里也把公子跟丢了,因这是常有之事,他们也不着急,只等着日薄西山,若天快黑了公子还不回长乐苑吃饭,那时再急着找人也不迟。 日薄西山之时,王府花园内一处假山里,没人找的宇文二公子,人躺在一道青石板上,耳边回响着不久前听来的丫鬟轻语。 “王妃命人杖责了负责牡丹苑的园丁,说是他份内的活儿没有做好……” “是没把名种牡丹照料好吗?” “不知道究竟是为哪件事呢……” ……究竟是为哪件事…… ……是因为本该只有高贵名种的花苑里,竟长出了不知名的卑贱野花,这野花,还被她最憎恶的儿子摘了,插在了她乌亮如绸的鬓边,卑贱之人,卑贱之花,此举在母妃看来,定觉受到玷污了,回到房中的第一件事,定是命令侍女伺候沐发吧…… ……他自己,本也似一众名花中的一株卑贱野草,在意识到母妃对他的恨意杀意后,十岁那年,西苑围场的重重一摔,叫他明白,原来不仅仅是母妃盼着他死,原来身边没有可信的亲人,俱是豺狼虎豹,等着啃食他的血肉,那些重伤昏迷的日夜里,在无尽的黑暗和剧痛中,在一次次徘徊在鬼门关时,他有想过这般为世人厌弃地活着,不如死了算了,可终究不甘,不甘如此就死,旁人越要他死,他越要活,好好地活着,总有一日,活得最好…… ……想要现在能活着,想要未来能活好,就必得小心排除一切可能的危机,萧观音是他身边的一道雷,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看不透她,也完全查不出她将带来怎样的灾劫,只是凭着对母妃的了解,知道这道雷一旦炸开,他很有可能被炸得血肉模糊,所有过往的隐忍,所有对未来的谋划,都将随之灰飞烟灭…… ……如何解雷,他成亲以来一直在想,如今,心底已有计较,母妃赐助情酒,大哥常共用晚膳,他又是个痴傻之人,巧合之下,那酒入了大哥与萧观音口中,因此发生些什么,大哥声名受损,萧观音也无法再做他的妻子,他不仅可身边清净、排除隐患,也可予完美无瑕的雍王世子重重一击,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是没想到此计将会为萧观音带来什么,但宇文二公子终是黑心狗肺,他知道她平日对他这“痴儿”还算不错,但,母妃也是像她这般待他“很好”,表面功夫无一不足,背地里却极厌恶,人前笑着任他戴花,一转身不知将花扔在何处,踩践成泥,他还是个几岁的小孩子时,会被她们这种伪饰极好的“关怀”所欺骗,可现在,他已不是那个傻乎乎地相信别人爱着他的宇文泓了。 他不信爱。 这世间,无人会爱他。 连他自己,也并不爱他自己,苟活于世,只是不甘。 天擦黑时,宇文泓回到了长乐苑,他找了个由头,将沉璧打发离苑,将那装有助情酒的如意纹酒壶取出,再命侍从将厨房新做好的晚膳一一捧出候在门外,而后,走入主室。 室内,他的娘子萧观音,正跪坐在漆案前,将一只剔红圆盒仔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