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室外秋雨声低,榻上女子静睡,而蹲坐在锦榻一角的宇文泓,仍沉沦在深深的崩溃里,糟糕透了,糟糕透了,他在心中一遍遍地呐喊着,不仅仅是身体上不争气的糟糕所在,还有,原来萧观音她,对他并没有所谓不可告人的馋人心思,一切都是他宇文泓在妄想,是他宇文泓在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回想从前种种,本就崩溃至极的宇文泓,愧窘地更是羞惭难当,身体上的挫败与心理上的挫败,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令他不知在这岑寂秋夜里,无言煎熬多久,才能够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向已然深睡的萧观音。 他拢被蹲在她的身旁,看她一只手搭在被外,一段清纤雪白,在石榴红被的映衬下,越发莹润如玉,是他不久前,曾如白日里所想,十指相扣深深压在褥中的,宇文泓默声无言地想着看着,崩溃许久的心,又像是有点热了起来,渐渐目光慢慢上移,落在她的恬静的眉眼处、小巧的樱唇处,想他抚她时,她紧闭着双眸、一字未语,只是双颊红云如染,紧紧咬着朱色的樱唇,像是快要将樱桃红咬破,呼吸亦难自抑地紊乱,暖香轻融,如能醉人,令他心神摇荡,难以自持。 静默无声地望着望着,恍又回陷至那迷醉的情境中,宇文泓不由自主地垂首低身,似想轻|吻上她的玉颊,但,尚未触碰到,那令他崩溃的荒唐一幕,又陡然浮现在他脑海中,如一片阴霾,紧紧地攫住他的心,朝他心头的燥热,狠狠地泼下了一盆冰水。 瞬间透心凉的宇文泓,僵着脊背,再度背过身去,倒榻朝里,他这混乱一夜,几乎未曾合眼,直至天色将明时,方才朦朦胧胧睡了一阵,却睡中亦不得安宁,迷迷糊糊好似又哄得萧观音与他好,可箭在弦上时,却觉不对,低头一看,自己竟成了个阉人,他心中一惊,再看身下女子已然不见,抬头找去,见她素裙翩翩立在不远处,被一年轻男子拢在怀中,那男子,似是她那玉郎表哥,似是他那慕色大哥,又似是旁人,将她亲密柔拢怀中,轻蔑瞥看他一眼后,携她愈走愈远。 “观音!” 他在梦中急唤,现实中亦是如此,急唤着睁开眼来,见身边无人,一时分不清现实梦境,受惊地腾地坐起身来时,听她嗓音轻柔地应道:“怎么了?” 原来她就坐在离他不远处,在镜台前,由着她那个不会说话的侍女阿措,为她梳发挽起。 因为昨夜之事,宇文泓一时真不知该怎么面对萧观音,对望片刻她关心的眸光,垂下眼去,讷讷道:“无……无事……” “无事再睡会儿吧”,萧观音道,“外面还在下雨呢,今天就待在长乐苑内,不要出去玩了吧。” 若是萧观音从前这样说,宇文泓定会往她在刻意留他这方面想,但,经历了昨夜那样直白果断的拒绝后,宇文泓脸皮再厚,也没法儿再这样想了,他默默地坐在榻上,看萧观音注意到那侍女阿措掌心有伤,关心地问她怎么弄的,又拿了药来,亲自为那侍女阿措擦抹伤处。 ……其实,她一直是这样的,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好,无关身份,无关尊卑,他宇文泓,也仅仅是她身边人的其中一个而已,他之前为何会以为她待他好是暗怀目的,真真是犯傻到了极点,猪油蒙了心!! 从白日梦中醒悟过来的宇文泓,再回想从前种种,就知处处与人为善的萧观音,待他并没什么特别的,不仅不特别,甚至可能还不如她脚边那条狗,他心情复杂地望着他的萧娘子,而他的萧娘子,现下心思,全在侍女阿措的掌伤上,边为她抹药,边再一次问她道:“是不小心碰到什么了吗?” 侍女阿措虽不言语但会写字,有时候和小姐交流无法意会,便会以指为笔,在小姐掌心一字字写下,但这一次,她并没有写下回答,只是朝小姐轻轻摇摇头,意思是,“我没有事,不疼的。” 萧观音与阿措相伴多年,心中并不是只将她视作寻常侍女,而是也视为家人友人,她知道她掌心有伤后,便不让她为她绾发了,自梳拢好长发,在莺儿的帮助下,绾了寻常发髻,盥洗起身,携她们往外室去了。 而宇文泓,怔怔地望着萧观音身影远去,独个儿呆坐榻边许久后,垂着头叫人送浴汤进来,等他浴毕来到摆满早膳的食案前时,伺候在旁的承安,见夫人容光如常,而二公子没精打采,想二公子这般勇猛身体,竟都抵不了夫人之热情风情,真真似俚语所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夫人真真了得也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