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衣知道燕临那德性,从来对女人不大感兴趣。 若能被他看中,那必然有过人之处。 所以刚才扫眼一看,那个唯一低垂着头的身影便被她注意到了,走近来叫她抬头一看,果真是那个姜二姑娘,一张脸姝色无双,似冷非冷,似艳还无,叫人一见难忘。 姜雪宁心底里却是哀叫了一声“这算什么孽缘”,听沈芷衣这意思好像是因为燕临才来看她的,便算是不想遇到也遇到了。 这位乐阳长公主将来的命运,她是清楚的。 原本执掌兵权的勇毅侯府被平南王旧案牵连流放后,没两个月,北方鞑靼便蠢蠢欲动,称新王继位,想向大乾求娶公主作为王妃,皇帝又不想重新启用勇毅侯府,便送了乐阳长公主去和亲。 四年之后,鞑靼养精蓄锐结束,彻底举兵进犯。 满朝文武只迎回了公主的棺椁。 那时的皇帝已换了沈玠。 他悲恸之下,这才推翻了沈琅当年为勇毅侯府的定罪,为勇毅侯府平反,启用已流放在外四年的燕临。燕临也终于得到了机会,以戴罪之身率兵平定边乱,驱逐鞑靼,杀到夷狄寸步不敢越过大乾国土,封了将军,掌了虎符,回了京城。 之后,便是姜雪宁的“灾难”了。 她想起她们上一世初见时,她作男儿打扮,却见沈芷衣对自己脸上那一道疤过于在意,于是拎了灯会上别人用来描花灯的细笔,蘸了一点樱粉,在她左眼下为她描了那道疤。 沈芷衣彼时误以为她是男子,对她生了情愫。 后来知道她是女子,自然心里过不去。 可在去往鞑靼和亲前,她特着人请了自己来,为她画上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那般的妆容,然后静静坐在妆镜前,望着镜中那张娇艳的容颜,颊边却划过两行泪。 在沈芷衣去后,姜雪宁也曾多次问过自己:如再有一次机会,你还会在初见时为她画上那一笔吗? 当时没有答案。 她以为自己不会。 可如今,真等到沈芷衣再一次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真的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时,姜雪宁才发现,她的答案是:我会。 “公主殿下本是天姿国色,是整个大乾朝最耀眼的明珠,雪宁何能及万一?”她抬眸望着她,微微地笑起来,“您本不必艳羡臣女的。” 这番话听上去实在像是闭着眼睛的恭维。 沈芷衣在听见的第一瞬间是厌恶的。 可当她触到她的眸光,却发现她这一番话里十分的认真和好不造伪的郑重,一时怔然。 姜雪宁便转身,竟然拉了她到最角落那无人的画桌旁,轻轻提起一管羊毫细笔,轻轻蘸了一点浅浅的樱粉,道一声“冒犯了”,而后便凑上前去,在沈芷衣左眼下那一道疤的痕迹上轻描几笔。 原本刺目扎眼的疤痕一时竟变作一抹月牙似的粉。 像极了一片飘落的花瓣。 待得她退开时,跟在沈芷衣身边的宫人已是低低惊呼一声,目露惊艳。 姜雪宁只道:“有些伤痕,若殿下在人前过于在意,则人人知道这是殿下的柔软处,皆可手执刀枪以伤殿下;可若殿下示之人前,不在乎,或装作不在乎,人则不知殿下之所短,莫能伤之。您的伤疤,本是王朝的荣耀,何必以之为耻?” 沈芷衣彻底愣住了。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大胆的话,明明很是直白锋锐,却好似m.IyiGUo.NEt